醉仙楼后院的火终于被扑灭，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硫磺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门框上那根幽蓝的毒针，如同毒蛇的獠牙，无声地昭示着刚才的凶险。
陈瘸子将那个被打晕的影卫拖到房间中央，用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又用破布塞住了嘴。王铁匠拄着铁棍，守在门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赵寒则小心地用布包起那根“阎王笑”毒针，眼神凝重。
“娃子，那老毒物跑了！”陈瘸子声音沙哑，带着不甘，“滑溜得像泥鳅！”
“他还会来的。”赵寒声音冰冷，“秦桧不死，他这条毒蛇就不会停。”他走到昏迷的影卫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如刀，“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秦桧还藏着什么，那个毒医…到底是谁！”
他示意陈瘸子取下影卫口中的破布。影卫幽幽转醒，眼神先是迷茫，随即变得凶狠麻木，死死盯着赵寒，一言不发。
“姓名。”赵寒声音平淡。
影卫闭口不言。
“在影卫中什么职位？”赵寒继续问。
依旧沉默。
“秦桧派你们来，除了杀我，还有什么任务？”赵寒盯着他的眼睛。
影卫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依旧不语。显然，这是受过严酷训练的死士。
赵寒并不意外。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装着“蚀金水”（氢氧化钾溶液）的小瓶，又拿起一根细木棍，蘸了一点瓶中那略显浑浊的液体。
他走回影卫面前，蹲下，将蘸着液体的木棍，缓缓靠近影卫被捆在背后的手指。
“知道这是什么吗？”赵寒声音依旧平淡，“它叫‘蚀金水’。别说皮肉，就是铜铁沾上，也会被蚀穿几个窟窿。”他将木棍悬在影卫一根手指上方，液滴欲坠未坠，“我问，你答。否则，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被它蚀穿，化成脓水。”
影卫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虽不怕死，但这种缓慢而痛苦的折磨，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我…我说…”影卫声音干涩嘶哑，“我…我叫影七…是…是影卫第三小队的队副…”
“很好。”赵寒木棍微微移开，“秦桧的命令是什么？除了杀我。”
“杀…杀了你…还有后院那两个受伤的…然后…然后找到…找到你私造火器的证据…带回去…”影七喘息着。
“还有呢？”赵寒追问，“那个穿黑袍的毒医，是谁？他除了放冷箭，还有什么任务？”
影七眼中挣扎之色更浓。
赵寒手中的木棍再次下压，液滴几乎要碰到影七的皮肤！
“我说！我说！”影七惊恐地喊道，“毒医…我们都叫他‘老鬼’…没人知道他真名…他是相爷…不，秦桧最信任的用毒高手！专门负责…处理一些‘不方便’的人…他…他今晚的任务…除了配合我们杀你…还…还让我们事成之后…带一份‘阎王笑’…进宫…”
“进宫？！”赵寒瞳孔骤缩！“给谁？！”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影七拼命摇头，“只说是…送到福宁殿…自有人接应…然后…然后就不用管了…”
福宁殿？！皇帝赵佶的寝宫？！秦桧竟疯狂到要弑君？！然后嫁祸给他赵寒？！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赵寒全身！秦桧这是要孤注一掷，拉着所有人陪葬！
“那个‘老鬼’毒医，什么来历？有什么特征？”赵寒强压震惊，厉声追问。
“来历…不清楚…只听说是很多年前秦桧从岭南死牢里捞出来的…他…他左手只有西根手指…小指是断的…还有…他配毒的时候…喜欢哼一首…很古怪的…童谣…”影七断断续续地说道。
左手西指？哼古怪童谣？岭南死牢？
赵寒脑中电光一闪！他猛地想起何铸曾经提过一桩旧案！多年前，汴京曾有一位医术精湛、尤其擅长解毒的御医，姓林。因卷入后宫妃嫔中毒案（实则是秦桧构陷），全家被抄，本人被判流放岭南瘴疠之地，据说死在了路上。而那位林御医，据说就因幼时意外，左手小指残缺！而且性情孤僻，配药时喜欢哼唱家乡的俚曲！
难道…这个“老鬼”毒医，就是当年侥幸未死的林御医？！被秦桧秘密救下，培养成了专门干脏活的毒爪？！
这个猜测让赵寒心头剧震！如果真是他，那他对秦桧的恨意，恐怕比任何人都深！但为何又甘心为秦桧所用？是受控制？还是…另有所图？
“咳咳…咳咳咳…”就在这时，床榻上的张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抽搐！他背上的伤口，那灰黑色的范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开来！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
“老张！”王铁匠和陈瘸子大惊失色！
赵寒心头一沉！是“蚀骨草”的毒性在加速爆发！张猛快撑不住了！
“解药！必须立刻拿到解药！”赵寒猛地看向影七，“‘蚀骨草’的解药在哪里？！那个‘老鬼’身上有没有？！”
影七看着张猛惨状，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惧：“解…解药…只有‘老鬼’有…他…他配毒也配解…但…但他行踪不定…除了秦桧…没人知道他在哪…”
唯一的希望，在那个神出鬼没的毒医身上！
时间！张猛没有时间了！
“妈的！”王铁匠急得眼睛赤红，“难道看着老张…”
“不！”赵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张猛死！更不能让秦桧弑君的阴谋得逞！
他必须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陈叔！王大哥！”赵寒声音急促而果断，“看好他（指影七）！把外面影卫的尸体处理干净！把现场弄乱，做出我们伤亡惨重、狼狈逃窜的假象！”
“娃子，你要干什么？”陈瘸子急问。
“我去找解药！”赵寒眼神锐利如刀，“秦桧要杀我，毒医要完成弑君任务…他们一定会再碰头！我要去…秦相府！”
“什么？！”王铁匠和陈瘸子都惊呆了！“你疯了？！那龙潭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赵寒打断他们，“张叔等不起！而且，只有搅乱秦桧的老巢，才能逼出那个毒医！才能阻止他进宫弑君！”
他飞快地脱下外袍，从墙角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件沾满泥灰的破旧短打换上，又用锅灰抹黑了脸和脖子。他拿起那个装着“阎王笑”毒针的布包，小心地揣进怀里。最后，他将桌上剩下的所有“火流星”、“毒烟筒”以及那瓶珍贵的“蚀金水”，一股脑塞进一个破麻袋。
“陈叔，王大哥，你们守好这里！保护好张叔！如果…如果天亮前我没回来…”赵寒顿了顿，声音低沉，“你们就带着张叔，想办法去找何铸！告诉他秦桧要弑君！毒医的特征是左手西指！让他无论如何…阻止毒医进宫！”
“娃子！你不能去！”陈瘸子一把抓住赵寒的胳膊，独臂青筋暴起，“让俺去！俺去宰了秦桧那老狗！”
“陈叔！”赵寒用力挣脱，眼神坚定，“你的身手比我好，但秦府机关重重，暗哨密布，需要的是出其不意，不是硬闯！我…有我的办法！”他指的是那些“化学武器”和超越时代的认知。
他看向昏迷抽搐的张猛，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张叔是为我挡的刀！我不能让他死！秦桧…也必须付出代价！”
他不再犹豫，背起麻袋，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出后窗，消失在醉仙楼外漆黑的巷道中。
目标——秦相府！目标——毒医！目标——解药！
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赌秦桧的疯狂，赌毒医的现身，赌自己能在那龙潭虎穴中，撕开一条生路！
陈瘸子和王铁匠看着赵寒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床上气息奄奄的张猛，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决绝。
“老王，看好家！”陈瘸子猛地抓起他那把磨得锃亮的短刀，对王铁匠低吼一声，也如同鬼魅般翻窗而出！他不能看着赵寒一个人去送死！他要暗中跟随，做那最后的屏障！
醉仙楼后院，只剩下王铁匠沉重的喘息，张猛痛苦的呻吟，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
风暴的中心，己悄然转向那座象征着滔天权势与无尽黑暗的——宰相府！
(第西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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