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寒风呼啸。那声低低的呼唤，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赵寒握紧冰冷的寒螭刃，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弓。是谁？追兵？还是…
“赵小哥？是我，青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急切。
青奴？李清照的贴身丫鬟！
赵寒心头一震，警惕未消，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小心地挪到破败的窗棂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外窥视。
庙外枯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裹着深色斗篷，正焦急地西处张望，正是青奴。
“青奴姑娘？”赵寒压低声音回应。
青奴闻声，立刻循声跑到窗下，小脸冻得通红，眼中满是担忧：“赵公子！真的是你！小姐…小姐让我来的！”
“清照姑娘？”赵寒心头一热，随即又沉下去，“外面风声太紧，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太危险了！”
“小姐猜到你可能没处去…”青奴语速飞快，“她让我带了点东西。”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窗棂缝隙。
赵寒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硬饼，一小袋碎银子，还有…一块小巧的、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上面刻着几茎清雅的兰花——这是李清照自己的贴身之物！
“小姐说，这块玉不值钱，但或许能应个急。”青奴的声音带着哽咽，“公子，全城都在抓你！秦相府和皇城司的人像疯狗一样！小姐被老爷看得紧，只能让我冒险出来…公子，你快逃吧！离开汴京！”
赵寒握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李清照自身难保，却还想着他…这份情谊，沉重如山。
“替我谢谢清照姑娘…”赵寒声音沙哑，“但我现在不能走。走了，刺杀辽使的罪名就坐实了。秦桧和那些幕后黑手，更会逍遥法外。”
“那…那怎么办？”青奴急得快哭了，“他们都说…说你在辽国驿馆用妖法冻死了人…”
“是陷害！”赵寒斩钉截铁，“关键在萧嗣先身上那枚萨满金符！那东西被人动了手脚，故意刺激我的玉佩和刀，才引发了寒潮！找到那枚被动过手脚的金符，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金符？”青奴茫然，“那东西…现在肯定在辽国人手里，或者被皇城司收走了吧？我们怎么拿得到？”
“硬抢不可能。”赵寒眼神锐利，“但可以偷梁换柱！或者…找到它被动过手脚的证据！”
他脑中飞速盘算。辽国使团现在群龙无首（萧嗣先昏迷），必然乱成一团。皇城司虽然接管了现场，但证物繁多，未必能立刻察觉一枚小小金符的异常。这就是机会！
“青奴，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赵寒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郑重，“非常危险，但只有你能做到。”
“公子你说！”青奴毫不犹豫。
“你立刻回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明天一早，想办法打听辽国驿馆的消息，特别是关于证物的。重点是，那枚萨满金符现在在哪里？是被辽国人自己保管，还是被皇城司收走了？如果能打听到负责看守或保管的人是谁，更好！”
“这…”青奴有些犹豫，“府里现在管得严，我…”
“用这个！”赵寒将李清照给的那块兰花玉佩塞回青奴手里，“如果实在出不去，或者打听不到，就去找何铸何提刑府上！不用进去，就在附近转悠，看能不能遇到他府上的下人，特别是他身边那个叫张龙的亲随！你认识他吧？醉仙楼那次他来过。你装作无意间提起辽使遇刺的事，就说听府里下人议论，担心小姐受牵连，想问问案子进展…重点是，问问他知不知道证物里有没有一枚奇怪的金符！”
赵寒赌何铸也在暗中调查此事。张龙作为亲信，或许知道些内情。青奴一个小丫鬟去打听，目标小，不易引人注意。
“好！我记住了！”青奴用力点头，将玉佩小心收好，“公子，那你呢？这里不能久留！”
“我知道。”赵寒看了看破庙外漆黑的夜色，“我换个地方。明晚这个时候，如果打听到消息，还在这里碰头。如果没消息…或者你感觉有危险，就不要来了！保护好自己！”
“公子你千万小心！”青奴眼中含泪，最后看了一眼破庙方向，转身消失在寒风中。
赵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啃着硬饼，恢复着体力。他必须熬过这一夜，等待青奴的消息。
这一夜，汴京城里暗流汹涌。皇城司的番子西处搜捕，秦桧府上灯火通明，辽国驿馆戒备森严。
第二天，风声似乎更紧了。城门口盘查严密，街巷里多了不少生面孔。赵寒在城西几处废弃的民房间辗转躲藏，如同惊弓之鸟。
傍晚，寒风更烈。赵寒提前回到破庙附近，藏在一处断墙后，警惕地观察着。
戌时刚过，一个娇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破庙外，正是青奴。她裹紧了斗篷，小脸冻得发青，但眼神却带着一丝兴奋。
“公子！”她压低声音呼唤。
赵寒确认无人跟踪，才快速现身。
“打听到了！”青奴喘着气，语速飞快，“金符…那枚金符，没在辽国人手里！皇城司的人当天晚上就把驿馆里所有可疑的东西都搜走了，包括萧大人身上的佩饰！我…我偷偷听到府里采买的婆子跟人嚼舌根，说皇城司的顾千帆顾大人，亲自把那枚金符锁进了皇城司诏狱的秘库里！说是重要证物！”
皇城司诏狱秘库！
赵寒的心沉了下去。那地方是龙潭虎穴，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从那里偷东西，简首是痴人说梦！
“还有…”青奴犹豫了一下，“我…我壮着胆子，装作迷路，在何提刑府后巷转悠，真碰上了那个张龙大哥！他好像认出我了…我照公子说的，假装担心小姐，问起案子…他悄悄告诉我，何大人也觉得案子蹊跷，正在暗中查。他说…那金符确实被顾千帆拿走了，而且…顾千帆似乎对那金符特别在意，亲自检查了好几遍，还找了懂萨满文的人来看过！”
顾千帆特别在意？还找人看萨满文？
赵寒眼中寒光一闪！这不对劲！顾千帆是皇城司都指挥使，职责是查案抓人，一枚辽国使者的护身符，就算再特别，也不值得他如此上心！除非…他早就知道这金符有问题！甚至…这金符的“手脚”，可能就与他有关！或者，他发现了金符被动手脚的痕迹，想掩盖什么！
“青奴，你做得很好！”赵寒深吸一口气，“这个消息非常重要！”
“可是公子…皇城司秘库…我们怎么进去啊？”青奴满脸忧色。
“硬闯是找死。”赵寒眼神凝重，“但或许…可以想办法让顾千帆自己把金符拿出来！”
“让他自己拿出来？”青奴不解。
“对！”赵寒脑中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他不是在意吗？不是想查吗？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不得不拿出来’的理由！”
他凑近青奴，声音压得极低，飞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青奴听着，小嘴微张，眼中先是震惊，随即化为决然：“公子…这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赵寒打断她，眼神坚定，“这是唯一的机会！你按我说的做，小心行事。记住，一旦感觉不对，立刻放弃，保全自己！”
“我…我知道了！”青奴用力点头，“公子你也要小心！”
两人再次分开，各自没入寒冷的夜色。
赵寒看着青奴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拳头。计划很冒险，成功的希望渺茫。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他转身，朝着汴京城内最混乱、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城西的“鬼市”潜去。他需要一些特别的“道具”，和一些不怕死的“帮手”。
风暴的中心，开始悄然转向皇城司。
(第三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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