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的雾气是活的。
它们像无数条冰冷的蛇,顺着苏青禾的脚踝往上爬,钻进她的伤口,勾起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画面——七玄城破时石敢当飞溅的血,林月瑶倒下时释然的笑,秦越背叛时眼中的贪婪……这些画面在雾中扭曲、重叠,化作尖锐的冰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苏师姐,你看!”小石头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声音发颤。
苏青禾猛地回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雾气中浮现出一座残破的丹堂,门口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老者,正弯腰给药圃里的安神草浇水,侧脸的轮廓像极了秦老。
“秦老?”苏青禾的呼吸骤然停滞。秦老是在她幼时去世的,临终前把她托付给青阳镇的农户,说等她“能自己站稳了”,再告诉她七玄门的事。可她一首没等到那一天。
“丫头,过来。”老者转过身,脸上带着秦老特有的温和笑容,朝她招手,“这里有你娘留下的东西。”
苏青禾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她有太多话想问——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秦老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走上这条路?那些年他偷偷塞给她的“强身健体”的草药,是不是早就掺了灵草?
“别去!”柳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丹火烫得惊人,“是幻阵!”
苏青禾这才惊醒。眼前的秦老嘴角正缓缓裂开诡异的弧度,药圃里的安神草突然化作缠绕的毒蛇,朝着她的脚踝咬来!
“玄煞护!”她猛地催动玄煞珠,黑白灵光炸开,将毒蛇震成雾气。但雾气很快又凝聚成新的幻象——这次是林月瑶,胸口插着红裙妇人的血色丝带,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你为什么不救我?”
“不是的!”苏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灵力瞬间紊乱。她最愧疚的就是没能护住林月瑶,这幻象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
“抓住她!”雾中传来秦越的冷笑。
数道黑色的煞气突然从地底窜出,缠住苏青禾的脚踝,将她往雾深处拖去!柳眉挥剑斩断煞气,却被另一道幻象缠住——那是她在黄枫谷的师兄,正举着丹炉砸向她:“叛徒!还我丹堂!”
“小石头!”苏青禾急喊,却发现身边的少年不见了。
雾气中传来小石头的哭喊:“苏师姐!我怕!”
苏青禾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顾不上自身的危险,循着声音冲进雾里,却看到更恐怖的景象——小石头被吊在丹峰的悬崖边,脚下是翻滚的云海,而抓着绳索的,竟是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修,她的脸扭曲着:“你为什么不带走我的孩子?为什么只救他?!”
“我……”苏青禾语塞。她确实没能救下那个孩子,这是她心底另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放手吧。”女修突然松开手,小石头尖叫着坠?云海?!
“不——!”苏青禾疯了一样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消失在雾里。巨大的悲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玄煞珠的灵光剧烈闪烁,竟开始不受控制地释放煞气,将周围的雾气染成黑色!
“情之一字,果然是最烈的毒药。”秦越的身影在雾中显现,他的手中握着一块黑色的阵盘,上面刻着“锁心阵”三个字,“这阵法能勾起人最深的执念,你越是在乎,煞气就越狂暴,最后只会被自己的执念吞噬。”
他说得没错。苏青禾能感觉到,那些被煞气吞噬的雾气正在反过来侵蚀她的识海,林月瑶的怨毒、女修的质问、小石头的哭喊……无数声音在她脑海里嘶吼,逼她承认自己是个“连在乎的人都护不住的废物”。
“放弃吧。”秦越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交出玄煞珠,我就让你从这痛苦里解脱。”
苏青禾的意识渐渐模糊,煞气己经蔓延到她的脖颈,冰冷刺骨。她确实累了,从七玄门旧址到万尸窟,从黑石城到丹峰,她一路都在失去,或许秦越说得对,放弃才是解脱……
就在这时,眉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是玄煞珠里,属于第西片残片的气息——那是镇魂岛老者用生命守护的残片,里面藏着他对七玄门最后的“信”;是母亲玉简里那句“吾女青禾,望其平安”的“盼”;是石敢当掷出开山斧时那句“少主先走”的“忠”……
这些不是执念,是爱啊。
“我在乎,所以我不能放弃。”苏青禾猛地睁开眼,泪水混合着煞气从眼角滑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我在乎他们的笑,在乎他们的哭,在乎他们哪怕只有一刻的平安——这些不是毒药,是我活下去的光!”
她的声音在雾中炸开,玄煞珠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次不再是黑白两色,而是五颜六色的光——有小石头种的安神草的青,有柳眉丹火的红,有林月瑶剑光的白,有石敢当斧刃的金……这些都是她在乎之人的“情感烙印”,此刻在她体内交织成网,将那些黑色的煞气层层包裹!
“不可能!”秦越脸色剧变,他从未见过玄煞珠有这样的力量。
苏青禾抬起手,掌心的光网朝着幻象中的“秦老”“林月瑶”“女修”罩去。那些扭曲的面孔在光网中渐渐平静,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光网之中——不是被消灭,是被接纳。
“秦老,谢谢您护我长大。”
“月瑶,我会带着你的份继续走。”
“女修姐姐,你的孩子,我会替你找到。”
每说一句话,光网就亮一分。当她最后望向悬崖的方向,轻声说“小石头,等我”时,光网突然暴涨,将整个丹峰的雾气都驱散!
雾散了。
丹峰的真面目展露出来——没有残破的丹堂,没有悬崖,只有一片开满安神草的山谷。柳眉正被几道煞气缠住,却依旧死死护着昏迷的小石头;远处的秦越被光网的余波震飞,嘴角挂着血,手里的锁心阵阵盘己经裂开。
“怎么会……”秦越看着山谷里那些迎风摇曳的安神草,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他设计的阵法,本该让苏青禾在执念中崩溃,可她竟然……
“因为你不懂。”苏青禾走到他面前,掌心的光网轻轻落在他身上,没有伤害,却让他体内的煞气瞬间平静,“你以为情是弱点,可它其实是最硬的骨头。”
秦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遗憾,是怜悯——怜悯他从不懂“在乎”二字的重量。
光网散去时,秦越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他没有反抗,只是看着那些安神草,轻声说:“原来……丹峰真的有花啊。”
他消失的地方,留下半片枯叶,正是秦越之前拿出的“镇魂叶”。苏青禾捡起枯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吾徒秦越,性烈如火,盼其终有一日,知爱为何物。”
是丹长老的字。
柳眉扶着小石头走过来,少年还在昏迷,却紧紧攥着一片安神草的叶子。
“他没事,只是被阵法迷了心。”柳眉看着苏青禾,眼中带着惊叹,“你刚才的力量……”
苏青禾握紧掌心的镇魂叶,玄煞珠在她体内轻轻跳动,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暖。她知道,自己的道又进了一步——不是斩断情,而是带着所有的爱与痛,继续往前走。
山谷的风拂过,安神草的香气弥漫开来。远处的天际,乌云正在散去,露出一角湛蓝的天。
“我们去找最后一片残片吧。”苏青禾扶起小石头,对柳眉笑了笑,眼底的泪光还未干,却亮得像天上的星,“这次,我们一起。”
柳眉点头,与她并肩而立。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在说:
以情为刃,可破万阵。
以心为光,能照前路。
这道,走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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