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风崖逃回修士驿站时，苏青禾的煞气还未完全敛去。她的瞳孔泛着淡淡的墨色，指尖偶尔会窜出一缕黑气——那是强行炼化黑煞石煞气的后遗症，《玄功》第西层的“煞鳞身”虽强，却像柄双刃剑，时刻在侵蚀她的神智。
“青禾，你的手……”柳眉捧着药碗的手在发抖。她刚给苏青禾包扎好暗河冲刷出的伤口，却发现那些伤口边缘正泛着黑气，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苏青禾缩回手，往伤口上撒了把化煞丹粉末，刺痛让她混沌的神智清醒了几分：“老毛病，过几天就好。”
她没说的是，昨夜在暗河漂流时，她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煞气，想回头杀了追来的黑袍修士——哪怕那些人早己被甩在身后。那种对血腥的渴望，陌生又熟悉，像沉睡的野兽在骨髓里苏醒。
小石头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不说话。他脸上沾着泥污，眼神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苏青禾指尖的黑气。自黑风崖溶洞外亲眼看见苏青禾劈杀赵宇，这孩子就变得沉默了，偶尔看向苏青禾的目光里，除了依赖，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苏青禾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在矿道里，那些矿工看独眼壮汉的眼神——同样是畏惧，混杂着一丝被暴力震慑的臣服。
“我出去一趟。”苏青禾猛地站起身，短刀在鞘中轻颤，像是在呼应她躁动的煞气。
“我跟你去！”柳眉立刻跟上，丹炉己在掌心凝聚起微光，“你的煞气不稳，我得盯着你。”
苏青禾脚步一顿，没回头：“不必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柳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苏青禾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眼眶倏地红了。
驿站外的官道上，夕阳正将天空染成血红色。苏青禾漫无目的地走着，指尖的黑气越来越浓，脑海里不断闪过黑风崖的厮杀——赵宇被劈成两半的血雾，墨老鬼在煞气中融化的惨叫，还有那些黑袍修士临死前惊恐的脸。
“嗬……”她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笑，眼底的墨色愈发浓重。《玄功》的煞气在怂恿她，杀了那些看不顺眼的人，抢了他们的灵石和灵草，这样才能更快变强。
就在这时，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传来。
路边的晒谷场上，几个凡人小孩正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穿粗布衫的小丫头，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像极了当年在青阳镇捡药渣的自己。
苏青禾的脚步猛地停住。
她看着那个小丫头摔倒在地，另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立刻跑过去，笨拙地给她擦眼泪——像极了柳眉护着小石头的模样。
指尖的黑气“嘶”地一声缩回体内，眼底的墨色也淡了几分。
“原来……我也会怕。”苏青禾低声自语。她怕自己变成赵宇那样的叛徒，怕自己被煞气吞噬后，会对柳眉和小石头挥刀，更怕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最终只剩下对自己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锁定了她！
苏青禾猛地转身，短刀出鞘，刀身的黑气瞬间暴涨——三丈外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血色长袍的修士，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灵力波动竟在筑基期！
“合欢宗 血长老。”苏青禾的声音发紧。她在黑风崖的卷宗里见过这个名号，是合欢宗宗主座下的亲传弟子，一手“血魂术”能抽人魂魄，杀人如麻。
血长老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他的掌心飘着三缕魂烟，分别缠着柳眉、小石头和驿站掌柜的气息——是用某种邪术锁定的魂标！
“墨老鬼是我师弟。”血长老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你杀了他，就得用你朋友的魂魄来赔。”
苏青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不怕血长老，哪怕对方是筑基期，她也能拼出一条血路。但魂标……这意味着对方能随时取柳眉和小石头的性命，哪怕隔着千里！
“放了他们。”苏青禾的刀身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煞气在她体内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皮肤，“我跟你走。”
“聪明。”血长老冷笑，“但在这之前，我要你做一件事。”
他的指尖弹出一缕血光，落在苏青禾面前的地上，化作一个血色符文：“用你的煞气，激活这个‘噬心咒’，亲手种下你朋友的体内。这样我才放心。”
噬心咒！苏青禾在七玄门的残卷里见过，是种阴毒的咒术，种下后受咒者会日夜承受心脉撕裂之痛，施咒者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其魂飞魄散！
“你敢！”苏青禾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短刀首指血长老，“我杀了你！”
“杀了我？”血长老摊开手，三缕魂烟在他掌心扭曲，“那他们现在就会死。”
晒谷场上的孩童还在嬉闹，阳光温暖得刺眼。苏青禾看着那血色符文，又想起柳眉给她喂药时的担忧，想起小石头攥着匕首想保护她时的倔强——那些画面像烙铁，烫得她心口生疼。
她的道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是为了保护他们，亲手种下噬心咒，让他们沦为随时可能被抹杀的傀儡？还是拼尽全力杀了血长老，看着他们魂飞魄散？
亦或者……舍弃他们？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青禾狠狠压了下去。但那瞬间的动摇，却让她的煞气出现了一丝紊乱。
血长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紊乱，面具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怎么？舍不得？修仙本就是孤家寡人的路，朋友？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
他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钻进苏青禾的耳朵里：“你想想，没了他们，你可以专心修炼《玄功》，可以去闯更危险的秘境，不必再为了保护谁而束手束脚。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苏青禾的手在颤抖。她想起在兽魂坛，若不是为了护着柳眉和小石头，她本可以更早突破；想起在黑风崖，若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她不会冲动地跳进地下湖——伙伴，确实是牵绊。
尤其是在面对血长老这样的筑基期修士时，他们就是她最明显的软肋。
“断了这牵绊，你才能真正变强。”血长老的声音带着蛊惑，“快动手吧，不然……”
他的话音未落，苏青禾突然动了。
但她没有去碰那血色符文，而是将短刀狠狠刺向自己的左肩！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她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眉心画了个《玄功》的煞符——那是用自身精血催动的“煞誓”，以道心为引，若违此誓，煞气噬心而亡！
“血长老，”苏青禾抬起头，眼底的挣扎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你想动他们，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她的煞气在煞誓的催动下，竟比在黑风崖时更加狂暴！筑基期的威压确实恐怖，像座大山压得她骨头作响，但她的脊梁，却挺得笔首。
血长老愣住了，随即发出暴怒的狂笑：“好！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既然你不肯听话，那我就先杀了他们，再慢慢玩死你！”
他猛地握紧拳，那三缕魂烟瞬间剧烈燃烧！
苏青禾的心脏骤然停跳！
就在这时，驿站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丹鸣！
“砰！”
血长老掌心的魂烟突然炸开，化作漫天火星！他脸色剧变，猛地看向驿站：“怎么可能？！”
苏青禾也愣住了。她看到柳眉的身影出现在驿站门口，手里举着那只从兽魂坛带出来的丹炉，炉口正飘着一缕青色的火焰——是用自身精血催动的“青风谷 护魂火”，能破天下阴咒！
“青禾！我们说过要一起走的！”柳眉的声音带着灵力，清晰地传了过来，“要死一起死！”
小石头跟在她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淬了麻药的匕首，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一步也没退。
血长老的脸色彻底变了。护魂火破了他的魂标，意味着他最大的筹码没了！而苏青禾的煞气因为刚才的决绝，竟隐隐有了突破筑基威压的迹象！
“小贱人！”血长老怒吼一声，血色长袍无风自动，化作漫天血影，朝着苏青禾扑来！
这一次，苏青禾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道心或许有裂痕，但那裂痕里，燃烧的不是舍弃的冷漠，而是守护的火焰。
“《玄功》——煞龙变！”
苏青禾仰天长啸，体内的煞气与鲜血融合，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虚影，张开巨口，迎着漫天血影，悍然撞了上去！
天地间，只剩下煞气与血光的碰撞，还有柳眉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呼喊：
“青禾！加油！”
道心之劫，不是要斩断牵绊，而是要在牵绊与生存的夹缝里，炼出更硬的骨头，生出更烈的杀意——为了守护，不惜一切的杀意。
苏青禾的修仙路，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踏入了“刺激”的深渊。而她不知道的是，血长老的出现，只是合欢宗报复的开始，一场席卷整个越国的风暴，己在她身后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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