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书院藏在秦岭深处的一片谷地中,青瓦土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前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发亮。苏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闻到的第一缕气息,是旧书混着草木的清香。
院子里有棵几人合抱的老槐树,枝繁叶茂,细碎的白色花瓣正簌簌往下落,像场温柔的雪。树下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个粗陶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仿佛主人刚离开片刻。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苏墨捡起石凳上的片槐花瓣,花瓣边缘还带着露水的湿痕,“是馆长。”他指了指石阶上的一串浅痕,那是博物馆特有的防滑鞋底留下的印记。
正屋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满墙的书架几乎顶到房梁,书架前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身影,正踮脚够最上层的书。听见动静,那人回过头来,正是博物馆馆长,手里捧着本线装的《星象考》。
“你们来了。”他笑着把书放到桌上,书脊上贴着小小的槐花纹贴纸,“家父说,书院的书都按这个标记分类,带槐花的是散人留下的手札。”他指着靠窗的书桌,“那是苏先生当年办公的地方,笔墨纸砚都还在呢。”
书桌上的砚台里,竟还剩着半池宿墨,旁边压着张未写完的字,笔锋遒劲,写的是“守拙”二字。苏晚认出那是祖父的笔迹,指尖轻轻拂过纸面,仿佛还能触到当年书写时的温度。
林默在角落里发现个铁盒,打开时里面掉出几枚青铜哨子,形制与小陈那枚相似,却刻着细小的槐花纹。“这些是散人用来传递信号的,”老者不知何时也进了屋,手里拿着把扫帚,“与天神殿的鸮鸟哨不同,吹起来像槐花落地的声音。”他拿起一枚吹了吹,哨音清越,果然像风吹花瓣的轻响。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晚坐在祖父的书桌前,翻开那本《星象考》,里面夹着张手绘的星图,标注着与玄女洞机关对应的位置,旁边用小字写着:“星移斗转,唯人心不变。”
“馆长,”她忽然抬头,“张副局长的信里,有没有说守护者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馆长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磨损严重的木牌,刻着“护宝”二字。“他说,最初的守护者,是为了保护战乱中失散的文物。后来时代变了,守护的就不只是物件了。”他指着书架上的一排排书,“还有这些故事,这些不能被遗忘的人。”
苏墨在书架深处找到个上锁的木箱,锁孔竟是槐花形状的。他掏出那枚“守拙”玉印,恰好能嵌进去。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樟木香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码着十几册日记,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苏家长子手记”。
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七十年前的春分。“今日与散人会于玄女洞,见玉印初成,上刻初代成员名。先祖言,此物当镇恶,不当为恶,切记。”苏晚念出声时,指尖微微发颤——这正是解开先祖为何同时刻着黑名与殿主印的关键。
林默的手机响了,是关于秦峰的审讯结果。他听完后皱起眉:“他说天神殿的海外分支手里,还有半块玉印碎片。”他看向众人,“看来故事还没结束。”
“结束与否,不重要了。”老者扫完地上的花瓣,将扫帚靠在墙角,“该守的守住了,该记的记下来了,剩下的,自有后来人。”他指着窗外的老槐树,“你看这树,根扎在土里,风再大也吹不倒,因为它知道自己要长向太阳。”
傍晚时,馆长要下山了。临走前,他把那枚鸮鸟纹玉佩留给了苏晚:“家父说,这玉佩本就该归苏家。”他望着书院的方向,眼里带着释然,“我守了半辈子博物馆,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送走馆长后,苏晚坐在石桌前,看着那本没写完的《槐花令》。月光落在书页上,她忽然有了新的灵感,提笔写道:“书院的春夜总是来得慢,槐花开得无声。有人在整理旧日记,有人在修补破书架,有人在树下煮茶。他们没说要守护什么,却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了守护的模样。”
林默端来两碗热茶,坐在她对面。茶香混着槐花的甜香,在晚风里轻轻荡开。“明天去看看祠堂的重建方案?”他问。
“好啊。”苏晚接过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面,“还要去王伯家看看,他筐里的槐米,该晒好了。”
苏墨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册《苏家长子手记》,脸上带着笑意:“祖父在最后一页写,他栽了棵槐花树苗在书院,说等花开满枝时,就把秘密都告诉后人。”他指着院里的老槐树,“看来他没骗我们。”
月光下,老槐树的影子轻轻摇晃,像在点头。苏晚喝了口热茶,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浪,只要这里的灯亮着,书还在,槐花年年开,就总有希望在。
她低头看向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停留片刻,又添了一句:“所谓传承,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赏花,再为后人栽树罢了。”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的虫鸣,书院里的灯光,在漫山的暮色中,像颗温暖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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