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盒被林默放在了书店收银台的抽屉里，粉色的外壳在一堆票据中格外显眼。他不是忘了擦，只是每次拿起时，指尖总会想起触到苏晚手背时的温度，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天下午，苏晚来练琴时，手里多了个牛皮纸信封。她把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林默面前，脸颊微红：“这个……给你的。”
林默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乐谱，是《槐花谣》的改编版，五线谱旁边还用铅笔标注着简谱，显然是怕他看不懂。最末页画着小小的槐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试着加了点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你改编的？”林默抬头，眼里带着惊讶。他不懂乐理，却能看出乐谱上的用心，每个音符旁都有修改的痕迹，像反复打磨过的玉石。
“嗯，”苏晚点点头，拿起小提琴，“我拉给你听。”
琴弓落下，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层次感。高音区像槐花在风中摇曳，低音区像溪水漫过鹅卵石，两种音色交织在一起，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林默靠在藤椅上，闭着眼听。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苏晚看着他安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能这样为一个人改编曲子，为一个人演奏，是件很幸福的事。
一曲终了，林默睁开眼，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很好听。”
“真的吗？”苏晚的眼睛亮了，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那等你后背好点了，我们可以试试合奏。我带了电子琴过来，放在后台了。”
林默愣了愣，才想起她说过自己会弹点电子琴。他刚想答应，却看到苏晚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是上次在黑风口被弹片划伤的。
“这个疤……”苏晚的声音低了些，“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嗯。”林默不在意地笑了笑，“小伤。”
“才不是小伤。”苏晚突然提高了声音，又很快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枪林弹雨里的伤，怎么会是小伤。”
林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些年，所有人都夸他勇敢，说他是英雄，只有她，看到了伤疤背后的疼。
“别担心。”他拿起桌上的槐花糕，递了一块给她，“都过去了。”
苏晚接过槐花糕，没放进嘴里，只是握在手心。糕点的温度透过油纸传来，让她想起那天在宿舍楼下，他握着琴盒的手，也是这样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傍晚关店时，苏晚收拾琴盒，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谱子、松香、备用琴弦散落一地，还有个小小的银质哨子滚到了林默脚边。
哨子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只展翅的鹰。林默捡起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觉得有些熟悉——这是“影刃”特供的求救哨，只有核心成员才有。
“这是……”他抬头看向苏晚，眼里满是疑惑。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慌忙把哨子抢过去，塞进琴盒最深处，声音带着慌乱：“没什么，是我爸留给我的旧东西。”
林默没有追问。他看得出来，她不想说。但心里的疑惑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苏晚的父亲，到底是谁？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没来书店。林念打电话去问，她说学校有比赛，要闭关排练。林默看着空荡荡的小舞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连翻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单调。
这天傍晚，林默关了店门，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音乐学院门口。暮色渐浓，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他站在香樟树下，远远看到苏晚抱着琴盒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小晚，真的不考虑出国深造吗？”老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惋惜，“你舅舅在维也纳的乐团己经留了位置，那里才是适合你发展的地方。”
“舅舅那边我会说清楚的。”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想留在江城。”
“是因为那个开书店的年轻人？”老人叹了口气，“你爸要是还在，肯定不放心你跟一个……”
“爸会理解的。”苏晚打断他，“林默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他很好。”
老人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苏晚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脸色微微一变。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站在树影里的林默。
“林默？”苏晚有些惊讶，随即脸颊泛红，“你怎么在这里？”
林默走过去，目光落在那位老人身上。老人穿着中山装，气质儒雅，却带着种久经世事的沉稳，和苏晚有几分相似。
“我路过。”他没有解释，只是对老人点了点头，“您好。”
老人打量着他，目光在他后背的弧度上停留了一瞬，突然开口：“你就是林默？‘影刃’那个？”
林默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您认识我？”
“我姓苏，苏振邦。”老人伸出手，“以前在总参部工作，和你们老夫人打过交道。”
苏晚的脸色更红了，拉了拉老人的衣袖：“爷爷！”
林默这才明白过来，握住老人的手：“苏老好。”
“后生可畏啊。”苏振邦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温和了些，“小晚总提起你，说你帮了她很多。”
林默看向苏晚，她正低着头，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夕阳的金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金。
“我送您回去吧。”林默拿起苏晚脚边的琴盒。
“不用不用，”苏振邦摆摆手，“我还有事，你们年轻人聊。小晚，好好照顾自己。”
老人走后，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路灯次第亮起，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对不起，我爷爷他……”苏晚想解释，却被林默打断。
“哨子是你爸的？”他轻声问。
苏晚点点头，声音低了些：“我爸以前也是‘影刃’的，代号‘夜莺’，负责情报工作。十年前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哨子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林默愣住了。“夜莺”这个名字，他在基地的功勋簿上见过，上面写着“因保护重要情报，与敌人同归于尽”。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这位前辈的女儿产生交集。
“我妈说，爸牺牲前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任务完成，勿念’。”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那时候不懂，为什么他能那么狠心丢下我们，首到遇见你，看到你为了守护什么而奋不顾身，才慢慢明白。”
她抬头看向林默，眼里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却闪着坚定的光：“林默，我不想再像等我爸那样等一个人了。”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的脆弱和勇敢，突然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水。
“不会让你等的。”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琴盒被落在了路边，里面的哨子安静地躺着，仿佛也在为这迟来的坦白，发出无声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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