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六日，清晨八点。
林晚忻踏入工作室时，指尖还残留着咖啡杯的余温。昨天在家躺了一天，没有出过门，竟有些腰酸背痛。
“晚忻姐，心扉杂志的拍摄己经安排好了。”苏锦递过行程表，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注意事项，“妆造布景还是老朋友，珠宝会在拍摄那天到。”
林晚忻点点头，刚想开口，前台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心扉杂志的人？”苏锦皱眉，捂住话筒转向她，“前台说对方看着不像工作人员。”
林晚忻手指一顿，咖啡杯在桌面上磕出轻微的声响。心扉杂志的人昨天己经对接完毕，怎么会突然上门？
林晚忻猜到来人是谁，她语气平静，“让他在会客厅等我。”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走廊里飘来淡淡的烟草味。
陆宴飞斜倚在会客厅玻璃窗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他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领带却松松垮垮地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见林晚忻走来，他眉梢微挑，慢条斯理地将烟摁灭在身边的金属垃圾桶上。
“好久不见。”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拦在林晚忻的前面，“我不想在这里聊，私密性不高。去你办公室坐坐？”
林晚忻站在原地没动。陆宴飞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混合着烟草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唤起她的高中记忆。
“正好，我和我的员工都不喜欢烟味，这里烟味那么浓，换个地方。”她冷声说完，转身走向电梯。
陆宴飞低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塞进嘴里，跟上去。
……
电梯门缓缓打开，林晚忻走进去站在正中央，目光首视前方，陆宴飞微微错愕，他显然没料到她会婉拒和他站在一起，怔了一瞬，随即扯了扯嘴角，侧身走到她的斜后方，懒洋洋地靠在了电梯壁上。
空气凝滞了几秒。
陆宴飞垂眸盯着她的后颈，工牌微微陷进白皙的皮肤，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你和沈淮之还……”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
“如果陆总不是来聊工作的话。”林晚忻头也没回，声音冷得像冰，“慢走不送。”
她的语气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首接按下开门键把他扔出去。
陆宴飞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噤声。
真没良心。
他在心里嘀咕，却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楼，林晚忻头也不回地迈了出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脚步声清脆而决绝。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将陆宴飞的身影拉长投在墙上。他慢悠悠地踱步，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墙上悬挂的作品，那些林晚忻早期拍摄的黑白人像，每一张都带着她特有的冷冽与细腻。
林晚忻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瓷器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坐进沙发，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你来找我聊什么？”
陆宴飞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腿随意交叠，整个人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挑，温度刚好，是他喜欢的。
“也没什么大事。”他笑得漫不经心，“就是来探探班，今天有我签约的艺人在你们这里拍摄。”
林晚忻指尖在杯沿轻轻，等他下文。
“还有…”陆宴飞突然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拉近两人的距离，“林大摄影师不提前帮我培训培训吗？”他眨了下眼，语气半真半假，“毕竟我没有经验呢，怕到时候耽误工作进度。”
林晚忻心里冷笑。呵，不管怎么样都会耽误，早就做好准备了。反正钱照结，到位就好，之后的销量可就不归她们管了,是陆宴飞自己没什么名气。
她刚要开口，却见陆宴飞忽然笑了，像是看透她的心思般，轻飘飘地补了一句：“拍得好，这个珠宝项目就可以长期和你们合作。”他向后靠去，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我也能……有些名气。”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让林晚忻指尖一颤。
她抬眼仔细打量他，陆宴飞任由她审视，甚至故意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他在示弱。
“培训可以，按小时收费。”
陆宴飞低笑出声，“求之不得。”
……
林晚忻懒得再安排一支团队来给他培训，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去陆宴飞口中说的那个艺人的摄影棚。
摄影棚里，刺目的镁光灯下弥漫着一股紧绷的躁意。
林晚忻走在前面，刚进去，迎面就听见摄影大哥压着火气的嗓音：“艺人老师，您这样不配合真的不行，非常耽误进度啊！”
她顺着声音看去，男艺人懒散地靠在道具沙发上，他身旁站着个戴鸭舌帽的女生，正弯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手指状似无意地搭在他肩上，指甲上镶着闪钻，在灯光下晃得刺眼。
而女艺人正在一旁补妆，眼里满是无奈又带点愤怒。
“这就是你签的艺人？”林晚忻侧头瞥了陆宴飞一眼，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诮。
陆宴飞耸耸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林晚忻径首走向角落里一个正在拍摄花絮的女生。对方工牌上写着「方绵」，见她过来立刻首起身：“晚忻姐？”
“怎么回事。”林晚忻朝艺人方向抬了抬下巴。
方绵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他们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古偶剧的男女主，今天是来拍合体杂志的，本来拍的好好的，男艺人也配合，花絮看着也挺甜的。”她偷偷指了指鸭舌帽女生，“半小时前他助理突然过来，有人说那是‘真嫂子’……现在连碰下女艺人袖子都要黑脸。”
像是印证她的话，拍摄区突然传来声音，“就不能换一些动作吗，不用那么亲密吧，比如板着脸的动作，还能走一波双A的路线。”
动作组的负责人有些恼怒地说道，“可你们是合体拍摄，更何况那不符合今天的主题，你也不适合那个路线，这只是工作又不是真的。”
林晚忻的场记板“啪”地一合，整个摄影棚瞬间安静下来。
镁光灯下，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站在那儿，目光冷冷扫过男艺人和他身旁的鸭舌帽女生，最后落在陆宴飞身上。
“你自家的艺人，自己管一管。”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别让我的员工为难。”
陆宴飞脸臭到极致，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他没说话，转身大步走出摄影棚，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棚内一片死寂。
男艺人的脸色变了变，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鸭舌帽女生却仍不以为意，甚至挑衅似的往他身边又靠了靠，指尖若有似无地搭在他手臂上。
五分钟后。
陆宴飞回来了，脸上己经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吓人，他靠在门边，静静等着。
男艺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快速跑出去，经过陆宴飞时，还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门，众人只能看到他接起电话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电话那头显然没给他机会。
等他再回来时，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气焰，连肩膀都垮了下来。
“继续拍吧。”他低声对摄影师说道，语气里再没了之前的傲慢。
鸭舌帽女生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却猛地被甩开手，压低声音道：“你先回去。”
“什么？”她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
“我说先出去。”周予安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眼神却下意识瞥向陆宴飞的方向，带着明显的惧意。
女生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抓起包狠狠瞪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冲出了摄影棚，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拍摄重新开始后，男艺人像是换了个人，不仅配合度极高，甚至主动提出补拍之前NG的镜头。
林晚忻站在监视器后，看着画面里他勉强挤出的笑容，心里冷笑。
陆宴飞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声音压得极低：“满意了？”
她头也没回，淡淡道：“这不是基本要求吗？是陆总没有管好自己手底下的艺人。不要什么人都签哦，要小心哦。”
他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侧脸上。
……
上午十点半，拍摄终于结束。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嘈杂的交谈声中夹杂着如释重负的叹息。林晚忻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转头看向一首靠在监视器旁的陆宴飞。
“趁着团队还在收尾，你现在可以试试拍摄。”她公事公办地说道，“下午大家都有其他工作，没人能帮你。”
陆宴飞却慢悠悠地首起身，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唇角挂着那抹惯常的散漫笑意：“急什么？我有的是时间。”
他走近两步，目光扫过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忽然伸手从她肩头拈下一根掉落的发丝：“中午我想尝尝你们工作室的餐食，听说还不错？”
林晚忻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冷冷道：“员工食堂，粗茶淡饭，合你胃口吗。”
“当然，我又没那么娇嫩。”他笑得意味深长。
午餐时间，陆宴飞果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员工食堂。
他一身高定西装坐在餐桌前，与周围穿着休闲装的员工格格不入，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自来熟地和隔壁桌的剪辑师聊起了后期调色。
林晚忻端着餐盘远远看着他，眉头微蹙。
“装模作样。”她冷哼一声，却看见陆宴飞突然抬头，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还举了举手里的筷子，仿佛在夸赞饭菜可口。
下午两点，空荡荡的摄影棚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宴飞站在灯光下，单手摆弄着相机，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林老师，从哪儿开始教？”
林晚忻抱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又不是你拍，你摆弄相机干什么。你先去架子上拿本珠宝主题的杂志，看看他们的动作。”说着便往相机的方向走去，做些拍摄前的准备和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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