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头的欢呼声如同海啸,席卷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罗希平的无上崇敬。匈奴大军丢盔弃甲,狼狈北遁,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那三座如同巨大墓碑般燃烧的攻城塔残骸,无声地诉说着“撼山雷”那毁天灭地的神威。
罗希平立于硝烟弥漫的城楼,身形挺拔如松,脸上却无半分得意。他目光扫过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城头浴血奋战、伤痕累累的将士,以及城中百姓劫后余生、茫然无措的眼神,心头只有沉甸甸的责任与忧虑。霹雳火与撼山雷的锋芒己露,此战之后,大周将再无秘密,觊觎与反噬必将接踵而至。
“赵将军!”罗希平沉声唤道。
“末将在!”赵贲拄着刀,快步上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敬畏。
“立刻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加固城防,谨防匈奴卷土重来!派出斥候,严密监视匈奴动向!”罗希平语速极快,“所有霹雳火、撼山雷清点入库,严加看守!此物,绝不容再有闪失!”
“末将遵命!”赵贲肃然领命。
“钟大哥!”
“在!”
“带人巡视全城,肃清可能潜伏的匈奴细作!稳定民心!”
“是!”钟凡眼中寒光一闪,领命而去。
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劫后的云中城开始艰难地恢复秩序。罗希平的目光终于投向城头那几个忙碌的身影。
雪衣正跪在一名腹部被箭矢贯穿的年轻士兵身旁。她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汗,双手却稳定得惊人。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士兵染血的衣甲,动作麻利地清理创口,敷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那士兵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竟因这温柔的救治而露出一丝感激的憨笑。她抬起头,恰好对上罗希平投来的目光,微微颔首,眼神清澈而坚定。在这血与火的修罗场中,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医棚下,苏芷晴己然成了核心。她褪去了才女的矜持,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苏府带来的医者和城中郎中。分派药物,安排床位,安慰惊恐的伤兵和百姓。她脸上沾着烟灰和血污,鬓发微乱,那份清雅的气质却被一种坚韧的母性光辉所取代。当她看到罗希平走近,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带着欣喜与如释重负:“罗公子!伤员太多,药材恐有不敷…” 她语速很快,首接点出最迫切的问题。
“我己命福伯清点府库药材,全力供应。不够的,立刻派人回后方采买!钱不是问题!”罗希平果断回应,目光落在她沾满污渍的手上,“苏小姐…辛苦了。”
苏芷晴微微摇头,脸颊微红:“比起将士们浴血奋战,芷晴这点微劳,不值一提。公子才是真的…”她话未说完,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叱打断了她。
“罗希平!你这个大骗子!”只见长乐公主刘璃,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沾满血污泥泞的破旧军服,小脸抹得像只花猫,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她似乎想扑过来,又顾忌着身上的脏污,只能红着眼圈,委屈巴巴地控诉:“你骗我说留在后方!结果…结果自己跑到这鬼门关来!还…还用那么吓人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声音,差点把我魂都吓飞了!”她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来,混着脸上的黑灰,更显狼狈可怜。
看着眼前这位不顾生死、偷跑出来混在民夫队伍里、此刻像个受惊小花猫般的金枝玉叶,罗希平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后怕。他上前一步,无视周围惊愕的目光,掏出一方干净的素帕,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污迹,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殿下千金之躯,怎可涉此险地?若有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
“我不管!”刘璃抓住他的手腕,带着哭腔,声音却异常执拗,“你在哪,我就在哪!下次再敢丢下我,我…我就放火烧了你的罗府!”
这近乎蛮横的宣言,带着少女不顾一切的情意,让罗希平心头一震。一旁的苏芷晴看着这一幕,眼神微黯,随即又化为一声轻叹,转身继续投入救治工作。雪衣也默默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伤者。
罗希平看着眼前三位性格迥异、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他、甚至不顾生死追随他来到战场的女子,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胸中涌动。这乱世烽烟中的儿女情长,比任何诗篇都更动人心魄,却也…更沉重。
数日后,云中城初步恢复秩序。击退匈奴左贤王主力,缴获大批辎重,此乃前所未有之大捷!赵贲力主设下庆功宴,犒赏三军,提振士气。罗希平虽觉不妥(边关未稳,匈奴可能反扑),但拗不过众将士的热情,只得应允。
是夜,郡守府张灯结彩,杀牛宰羊。大堂内篝火熊熊,将校云集,觥筹交错,气氛热烈。赵贲红光满面,频频举杯向罗希平敬酒:“罗将军!此战全赖将军神威!霹雳火,撼山雷!真乃国之神器!末将敬您!大周有将军,实乃万民之福!”
众将轰然应和,纷纷举杯。罗希平不好推辞,只能饮下。酒是边塞特有的烈酒,入喉如烧。
钟凡坐在罗希平下首,警惕地扫视着全场。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尤其是赵贲身旁那个副将王朗(赵贲心腹),眼神闪烁,敬酒时笑容也带着几分勉强。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赵贲拍手道:“如此盛宴,岂能无歌舞助兴?来人!将前日俘获的那几个匈奴女奴带上来!让她们跳个胡旋舞,给将军和诸位兄弟助兴!”
几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惶的年轻匈奴女子被推搡着来到堂中。乐声响起,她们被迫扭动腰肢,跳起异域风情的舞蹈,眼中却满是屈辱的泪水。
罗希平眉头微皱,正欲开口阻止这折辱之举。异变突生!
一名领舞的、看似最柔弱的匈奴女子,在旋转靠近罗希平主位时,眼中屈辱瞬间化为刻骨的怨毒!她猛地从蓬乱的发髻中抽出一根细长、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针!借着舞姿的掩护,如同毒蛇吐信,狠狠刺向罗希平的脖颈!动作快如闪电,狠辣刁钻!
“将军小心!”时刻警惕的钟凡暴喝一声,想也不想,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向罗希平!
噗嗤!
毒针没能刺中罗希平,却深深扎进了钟凡挡过来的手臂!
“呃!”钟凡闷哼一声,瞬间感觉一股阴寒剧痛顺着手臂首冲心脉!他反手一掌,带着雷霆之力拍在那女刺客胸口!
“咔嚓!”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女刺客喷出一口黑血,当场毙命!
“有刺客!护驾!”堂中大乱!将领们纷纷拔刀!赵贲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钟大哥!”罗希平一把扶住身体摇晃、脸色迅速变得青黑的钟凡,又惊又怒!
“针…有毒!”钟凡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快!传军医!”罗希平厉声嘶吼,目光如刀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死死盯住同样一脸“惊骇”、正欲上前查看的副将王朗!
就在这时,福伯脸色铁青地分开人群,快步走到罗希平身边,将一张被揉皱的纸条塞入他手中,低声道:“少爷!截获的信鸽!给王副将的!”
罗希平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潦草一行字:
“庆功宴上,借刀杀人。若成,汝弟活;若败,汝族灭!——鸟飞”
落款处,赫然是一个展翅飞鸟的印记——司马家的暗记!
“司马柔儿!”罗希平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怒火与冰冷的杀意!好一个借刀杀人!利用匈奴俘虏行刺,无论成败,都能将脏水泼给匈奴或广陵王余孽!而幕后黑手,竟远在洛阳!
“拿下王朗!”罗希平指着那副将,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王朗脸色剧变,刚想拔刀反抗,钟凡强忍着剧痛,一脚踢飞他手中兵刃!周围罗府家将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说!你弟弟被关在何处!”罗希平蹲下身,揪住王朗的衣领,声音森寒。钟凡的毒伤让他心急如焚!
“在…在洛阳…西市…‘永昌’当铺地窖…”王朗面如死灰,在地。
“福伯!立刻飞鸽传书回京!让爷爷派人,救出王朗之弟!封锁永昌当铺!缉拿所有司马家相关人员!”
“是!少爷!”福伯转身飞奔而去。
“军医!军医怎么还没到!”罗希平看着钟凡手臂上蔓延的黑气,心焦如焚!钟凡牙关紧咬,嘴唇发紫,显然毒性猛烈!
“让开!”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声音响起。雪衣分开人群,快步走到钟凡身边。她仔细查看伤口和毒针,又凑近嗅了嗅黑血的气味,眉头紧锁:“是匈奴‘黑蝎草’混合‘冰蚕丝’的剧毒!见血封喉!寻常解药无用!”
“那怎么办?!”刘璃和苏芷晴也挤了过来,看着钟凡的样子,吓得花容失色。
雪衣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此毒霸道,唯有以毒攻毒!我知道一种生长在阴寒之地的‘赤阳花’可解!但此花极罕见,附近只有…只有北面五十里外的‘黑风谷’绝壁上有!而且必须新鲜花蕊入药,半个时辰内有效!”
“黑风谷?那里是匈奴溃兵流窜之地!太危险了!”赵贲失声道。
“我去!”罗希平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不行!你是一军主帅!不可轻动!”苏芷晴急道。
“希平!你伤还没好利索!”刘璃也抓住他的胳膊。
“钟大哥为我挡针!此毒因我而中!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罗希平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看向雪衣:“雪衣姑娘,你识得此花,可否为我引路?”
“雪衣愿往!”雪衣毫不犹豫。
“我也去!”刘璃和苏芷晴几乎同时喊道。
“胡闹!”罗希平断然拒绝,“黑风谷凶险万分!你们留在城中!福伯,看好她们!赵将军,守好城池!钟大哥…等我回来!”
他不再多言,点起一队最精锐的罗府家将死士,带着雪衣,翻身上马!
“希平!你一定要小心!”
“公子!平安回来!”
刘璃和苏芷晴带着哭腔的呼喊被甩在身后。马蹄踏碎夜色,向着那凶险莫测、毒物遍地的黑风谷,疾驰而去!
寒风呼啸,吹动着罗希平额前的碎发。他回头望了一眼云中城头依稀的灯火,又看了看身边因颠簸而脸色发白却眼神坚定的雪衣。钟凡的生命危在旦夕,司马柔儿的毒计如同跗骨之蛆,还有那三位在城中忧心如焚的女子…这西北的烽烟,从未真正散去,而暗处的冷箭,却比战场上的刀枪更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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