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震怒,血旗惊銮
静心斋内,药香氤氲。罗希平靠在软枕上,闭目调息,努力引导着体内那股由珍稀药物催生出的微弱暖流,艰难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腑脏。陈老的叮嘱犹在耳边:静养,蓄力。每一丝气力的凝聚,都是为了不久后那场决定生死的金銮殿觐见。窗棂透入的日光在素白的帐幔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宁静得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被一阵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庭院的沉重脚步声悍然撕碎!
那脚步声极重,每一步都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铿锵,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更蕴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脚步声首冲静心斋而来,门外似乎传来曹府护卫试图阻拦的低呼,却如同螳臂当车般被瞬间无视。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静心斋那两扇厚重的、雕着梅兰竹菊的楠木门板,竟被人从外面生生踹得向内飞起!门栓断裂,木屑纷飞!刺目的天光与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温暖的室内!
一道高大、魁梧如山岳的身影,逆着光,堵在了破碎的门框之中!
来人须发戟张,根根如银似铁,饱经风霜的古铜色面庞上刻满刀削斧劈般的皱纹,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涨红!他身着一件半旧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磨损了边角的暗紫色蟒纹斗篷,腰间无佩玉,只悬着一柄鲨鱼皮鞘、吞口处磨得发亮的古朴战刀!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凝如实质的惨烈杀气,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静心斋!炭盆里的火焰被这气势所慑,猛地矮了一截,屋内温度骤降!
正是大司马、镇国大将军,罗毅!
他鹰隼般锐利、此刻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瞬间钉在了榻上脸色煞白的罗希平身上!当看清孙子那灰败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以及被厚厚绷带包裹的肋下时,老将军布满血丝的眼中,痛楚与暴怒交织,几乎要喷出火来!
“平…儿!”一声嘶哑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低吼,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罗毅一步跨入室内,沉重的战靴踏在碎裂的门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他魁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屋内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罗希平挣扎着想坐起,却被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让他窒息的怒火与威压死死按在榻上。“爷…爷爷…”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祖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如此震怒?
罗毅没有立刻上前,他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手背上青筋暴跳,指节捏得发白,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拔刀劈碎一切的冲动。他目光如电,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回罗希平脸上,那眼神,仿佛要将孙儿从皮到骨都看透,看清他身上每一道伤疤的来历。
“好…好一个‘静养’!”罗毅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若非老夫旧部拼死传讯,若非曹家那丫头还算有点良心…老夫的独孙,是不是就要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锦绣牢笼里?!死在那些…那些只会背后捅刀子的腌臜货手里?!”
他猛地一步踏前,沉重的身躯带起风压,俯视着罗希平,怒发冲冠:“说!‘鬼见愁’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六那憨子呢?!罗忠那条胳膊呢?!你这一身的伤…还有那钦天监秘牢里的‘妖星’!给老夫一字一句,说清楚!若有半字虚言,老夫…老夫…” 他胸口剧烈起伏,后面的话竟因极度的愤怒和痛心而哽住,那按在刀柄上的手,颤抖得厉害。
看着祖父那因盛怒而扭曲、却又深藏着无尽痛楚与后怕的脸,看着这位一生刚强、顶天立地的老将此刻竟有些失控的模样,罗希平心中积压的委屈、悲愤、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猛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头哽咽,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爷爷…”他泣不成声,只能用尽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墙角——那里,静静倚着一杆被仔细擦拭过、却依旧无法掩盖累累伤痕和暗沉血渍的残破军旗!那面在“鬼见愁”绝顶尸山血海中竖起的“汉”字血旗!
罗毅的目光顺着孙子的手指,猛地钉在那面残旗之上!当那被硝烟熏燎、被刀锋撕裂、被无数鲜血浸透成暗褐色的“汉”字映入眼帘的瞬间,老将军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剧烈地晃了一晃!
他一步步走到墙角,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布满老茧、曾握过千军万马令旗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不可察的颤抖,缓缓抚过那冰冷、粗糙、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旗杆,抚过那残破不堪、仿佛诉说着无尽惨烈与不屈的旗面。
“鬼见愁…”罗毅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王焕…好一个坐镇中枢、运筹帷幄的雁门主将!好一个…借刀杀人!”
无需再多言语。这面浸透了罗家部曲鲜血、凝聚了边关将士最后意志的残破战旗,便是最无声、也最震耳欲聋的控诉!罗毅征战一生,岂能看不懂这旗帜背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孤立无援!意味着死战不退!意味着主将的冷酷算计!
“爷爷…赵六叔…抱着匈奴千夫长…跳崖了…罗忠叔…断了一臂…哨所…哨所几十号兄弟…就剩…就剩我们几个了…”罗希平的声音破碎,泣血般诉说着,“钟凡…钟兄他…不是妖星!他救了我们!他…”
“够了!”罗毅猛地打断,霍然转身!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并未熄灭,却己沉淀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杀意,如同万年玄冰下的熔岩!他不再看罗希平,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首刺那皇城深处,金銮殿的方向。
“好一个‘妖星祸国’!好一个‘勾结邪祟’!”老将军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王焕小儿构陷忠良!坐视袍泽覆灭!此獠不除,边关将士寒心!国法军纪何在?!”
他猛地一把握住那杆冰冷的血旗旗杆!枯枝般的手爆发出磐石般的力量,将那沉重染血的旗帜稳稳提起,扛在了自己宽阔如山的肩头!残破的旗面垂落,暗沉的“汉”字如同泣血的烙印,映衬着老将军须发戟张、怒目如电的刚毅脸庞!
“平儿,躺着!”罗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这面旗,老夫替你扛!这滔天的冤屈,老夫替你讨!我倒要看看,这煌煌天日之下,这金銮宝殿之上,是忠勇将士的血旗重,还是那构陷之徒的谗言毒!”
话音未落,罗毅扛着那面浸透鲜血的残破战旗,如同擎着一座不倒的山岳,转身大步流星,踏过满地的门板碎屑,迎着门外闻讯赶来的曹府管事、护卫惊愕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玄色斗篷在身后猎猎翻卷,每一步踏出,都带着踏碎山河的决绝与悲愤!
“备马!老夫要进宫面圣!”
大将军罗毅,携“鬼见愁”血旗,悍然闯入太傅府,震怒夺旗,誓要面圣讨还血债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朝野震动!百官失色!
沉寂多年、几乎被遗忘的军神之怒,在这一刻,携着边关将士的泣血忠魂与一面染透敌我之血的残破战旗,以最暴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轰然撞开了京华权谋的重重帷幕!那面在风雪中招展的“汉”字血旗,如同一道刺目的血痕,深深烙在了无数人的视线和心头,更将王焕精心编织的“妖星”密网,撕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皇城之内,御书房中。当值太监连滚爬爬地将消息传入时,正对着王焕密奏沉吟不决的皇帝,手中那支御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摊开的奏章上,溅开一团刺目的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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