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百姓的鲜血染红了雪原,也如同滚烫的烙铁,在罗希平和西营所有幸存者的心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耻辱印记。悲愤、愧疚、怒火在营区内无声地燃烧,压抑得令人窒息。但罗希平知道,沉溺于情绪毫无意义。血债必须血偿,而力量,是唯一的筹码。
他将所有的悲愤都转化为了近乎冷酷的行动力。西营的运转被推到了极限。
1. **伤员救治与恢复:** 陈伯带领医护队昼夜不停,利用有限的酒精和草药,全力救治伤员。罗希平将钟凡那玄奥的“封穴止痛”之法稍加简化(去除内力部分),结合酒精消毒,传授给陈伯,显著提高了重伤员的存活率。康复的轻伤员则被组织起来,在赵六(伤势稍缓)的带领下,进行最基础的队列操练和器械使用训练——哪怕只是挥舞木棍。
2. **后勤保障与情报:** 张瘸子负责的后勤队,利用曹妙暗中输送的物资,确保了营区的粮食、燃料和基本药品供应。同时,罗希平授意赵六,利用他前斥候的经验,秘密发展了几个机灵的轻伤员,开始尝试渗透、监视王焕行辕和李魁的动向,并留意关外匈奴的动静。一张简陋但初具雏形的情报网悄然铺开。
3. **核心任务:“霹雳火”的突破:** 这,才是罗希平倾注最多心血的所在!也是钟凡唯一表现出浓厚兴趣的领域。
西营深处,一间被严格封锁、由罗忠亲自看守的石屋内,俨然成了一个原始而危险的“实验室”。中央是鲁七精心维护的蒸馏装置,日夜不停地提纯着酒精。角落里堆放着硝石、硫磺、木炭。最核心的区域,则是钟凡和罗希平(以及打下手兼学习的鲁七)的“工作台”。
钟凡的到来,为“霹雳火”的研究带来了颠覆性的变化。他并非懂得化学原理,但他拥有着对“物性”近乎神异的感知力和对“力”的精准掌控!
**钟凡的“物性”之道:**
* **提纯的极致:** 钟凡对蒸馏过程产生了浓厚兴趣。他能清晰感知到酒精蒸汽在不同温度下的“躁动”程度,甚至能“听”到杂质在铜管内壁凝结的细微声响。在他的“指导”(或者说感知反馈)下,鲁七改进了冷却水流速和铜管角度,并尝试加入多层过滤(用多层细麻布和活性炭),最终提纯出的酒精,浓度和纯净度远超之前!近乎透明的液体,散发着更加凛冽刺鼻的气息。钟凡称之为“去芜存菁,得其真火”。
*硝石的奥秘:钟凡对硝石的“寒性”与“遇火狂躁”的特性尤为着迷。他能轻易分辨出不同来源硝石的细微差别。在他的要求下,罗希平让赵六秘密寻找更纯净的硝石矿脉(借口“制作更好的金疮药”)。钟凡甚至尝试用他那精纯得可怕的内力(他称之为“气”)去“梳理”硝石粉末中的“寒浊之气”,使其性质更加“纯粹”。被他内力梳理过的硝石粉末,颜色更加洁白,颗粒感也发生了变化。罗希平敏锐地发现,这种“梳理”过的硝石,在后续的混合实验中,燃烧速度更快,反应更剧烈!
配比的“和谐”:这是最关键的突破!传统的火药配比(硝75%,硫磺10%,炭15%)罗希平早己告知。但钟凡并不满足。他如同一个最挑剔的乐师,用他那双能感知万物“气息”的手,亲自去称量、混合。他闭着眼,指尖在三种粉末的混合物上轻轻拂过,感受着它们之间“气”的交融与冲突。“硝石之寒,硫磺之燥,木炭之温……需寻其平衡点,使寒燥相激,温性调和,方能爆而不散,力聚于一点……” 他喃喃自语,不断调整着微小的比例。罗希平则在一旁,用炭笔飞速记录下每一次调整和钟凡的感受描述。
颗粒化的雏形:在一次尝试中,钟凡嫌粉末状的混合物“气息散乱,易泄其力”。他尝试将少量混合好的粉末,用稀释的糯米浆(罗希平提供的主意)稍稍后,揉成细小的颗粒,再阴干。这些颗粒状的“霹雳火”,在后续的密闭陶罐(小型试验)中,爆发的威力更加集中,声响更加沉闷有力!钟凡满意地点点头:“束其气,凝其力,善。”
在钟凡这种近乎“玄学”但效果卓著的“物性感知”指导下,“霹雳火”的研究取得了飞跃性的进展!新配方的威力、稳定性和可控性都大幅提升!鲁七在罗希平的授意下,开始秘密打造更坚固、更便于投掷的薄铁外壳(代替易碎的陶罐),并设计更可靠、更长的引信。
西营的“平静”和隐隐透出的不同寻常(蒸馏装置日夜运转的蒸汽、偶尔传来的沉闷试验声、钟凡这个神秘人物的存在),自然瞒不过王焕的耳目。李魁的汇报让王焕的杀心更炽。
“硝石、硫磺、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怪人?” 王焕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看来罗家小子在黑石堡用的妖法,果然与这些有关!他躲在西营里,就是在捣鼓更厉害的妖器!绝不能让他成气候!”
“将军,首接派兵剿了西营?” 李魁恶狠狠地道。
“愚蠢!” 王焕斥道,“西营如今在底层士卒中声望不低!又有那怪人坐镇(李魁添油加醋描述了钟凡在城门的威势),硬来损失太大,也师出无名!”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毒辣的弧度:“他不是喜欢捣鼓那些‘奇技淫巧’吗?好!本将军就给他找点‘正事’做!传令:命西营所部,即日起,负责关城西北角‘鬼见愁’崖壁哨所的驻防及修缮!限期十日!到期未成,军法从事!”
“鬼见愁?!” 李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雁门关最险恶的一处哨所!位于陡峭的崖壁之上,常年寒风凛冽,道路狭窄崎岖,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哨所本身年久失修,几乎坍塌。更可怕的是,那里正对着匈奴经常出没的一条隐秘山谷通道,时常遭到冷箭袭扰,戍卒伤亡率极高,被称作“鬼见愁”、“填命崖”!派西营那群伤兵残将去驻防修缮?这分明是借匈奴的刀和恶劣的环境,慢性杀人!还让人挑不出大毛病!
与此同时,曹妙也收到了关于王焕新命令的密报。她放下手中关于“霹雳火”零星传闻的绢帛(护卫从西营外围垃圾中发现的、带有硝石硫磺气味的废料),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鬼见愁……王焕这是要钝刀子割肉。” 她低声自语,“既要消耗罗希平,又要试探西营的虚实,尤其是那个神秘高手的反应。”
她走到窗边,望着西营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硝石提纯……硫磺精炼……稳定配比……还有那神秘的‘气’……” 曹妙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罗希平,你隐藏的东西,价值远超我的预期。王焕此举,看似绝路,或许……也是你的机会?”
她转身,对护卫首领道:“让我们在辎重营的人,‘不小心’多拨一批上好的绳索、铁钉和桐油给西营,就说……是修补营房剩下的。另外,给陈伯送一批专治冻疮和驱寒的药材,以我私人名义。” 她要给罗希平提供必要的“工具”,既是投资,也是观察他如何利用这有限的条件,在绝境中破局。
当李魁趾高气扬地来到西营,宣读王焕的“军令”时,营区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鬼见愁”意味着什么——那是比黑石堡更绝望的绝地!
“罗公子,将军体恤尔等‘劳苦功高’,特将这‘重任’交予西营!这可是立功赎罪的好机会啊!” 李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扫过罗希平苍白的脸和周围愤怒的士卒,“十日期限,望尔等……好自为之!”
罗希平平静地接过军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冰冷的火焰在跳跃。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钟凡。钟凡依旧沉浸在对一小撮新配比火药粉末的感知中,仿佛对李魁的到来毫无所觉。
“罗希平领命。” 罗希平的声音平淡无波。
李魁冷哼一声,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少爷!这分明是让我们去送死!” “鬼见愁那地方,根本守不住!” “王焕老贼!欺人太甚!” 营区内顿时群情激愤。
罗希平抬起手,压下众人的喧哗。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绝望、或坚毅的面孔,最后落在手中那张冰冷的军令上。
“是绝路,也是生路。” 罗希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鬼见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能修缮稳固,便是一处绝佳的瞭望前哨和防御支点!更重要的是……” 他眼中寒光一闪,“那里偏僻!远离王焕的眼线!”
众人一愣。
罗希平的目光转向石屋方向,那里隐约传来鲁七敲打铁器的叮当声。“十日期限,是催命符,也是……我们的时间!”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把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蒸馏装置的核心部件、硝石硫磺、新配方的‘霹雳火’、还有工具!鬼见愁,就是我们的新‘工坊’!在那里,我们要把‘霹雳火’,变成真正能劈开这雁门关黑暗的——雷霆!”
此言一出,所有人眼中都燃起了火焰!少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借修缮之名,行壮大之实!将最危险的“鬼见愁”,变成最隐秘的武器试验场和反击基地!
“罗忠!赵六!立刻组织人手,准备搬迁!”
“鲁七!打包所有工具和试验品!小心轻放!”
“陈伯!准备药品,特别是冻伤药和驱寒的!”
“张瘸子!清点物资,绳索、铁钉、桐油,一样不能少!”
西营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带着一种悲壮而隐秘的亢奋。他们将再次踏上一条布满荆棘、首通悬崖的险路。但这一次,他们手中握着的不再是绝望,而是经过改良、足以焚毁一切阻碍的“霹雳”火种!
风雪中,罗希平望向“鬼见愁”那险峻的轮廓,又看了看身旁专注感知火药的钟凡。冰冷的军令在他手中被攥紧。
王焕想借刀杀人?
好!
他就用这把“刀”,磨砺出足以斩断一切枷锁的锋芒!
用这“鬼见愁”的万丈深渊,作为埋葬敌人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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