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离去后,房间内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沉淀成一种冰冷的死寂。小侍女春桃和管家罗福依旧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仿佛刚才那场雷霆之怒的余威仍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罗佑,或者说罗希平,缓缓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虚弱和残留的头痛,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和冷酷的现实分析中。
**梳理身份:
*罗家:祖父罗毅,三朝元老,军方巨擘,威望无两,但暮年丧子,心力交瘁。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这根独苗,偏偏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既是保护伞,也是最大的软肋和靶子。
自身处境:顶着“洛阳第一纨绔”的恶名,文不成武不就,劣迹斑斑(斗殴、滋事、流连花丛、挥霍无度),是罗毅最大的污点和政敌攻击罗家的最佳突破口。
*政治环境:皇帝(假设为汉明帝刘庄)根基未稳,仰仗罗毅震慑宗室。以广陵王刘荆为首的皇叔们(史实中刘荆确实野心勃勃,多次意图谋反)对皇位虎视眈眈,视罗毅为眼中钉。广陵王点名让他参加“赏菊宴”,摆明了是场鸿门宴,意图借他这个“废物”当众羞辱罗毅,打击其威信,甚至可能设计陷害,制造把柄。
三日之期:时间紧迫!三天后就是决定他(或者说罗家)能否暂时喘息,还是被彻底钉上耻辱柱的关键节点。
“呼……” 罗希平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恐惧依旧存在,但属于考古学家罗佑的那份冷静和韧性开始占据上风。既然无法改变穿越的事实,那就必须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替这具身体,替那个绝望的暮年英雄罗毅,替这满门忠烈却凋零殆尽的罗家,争一口气!
“水……”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里刻意带上了一丝原主惯有的不耐烦和虚弱。
“啊?是!少爷!” 春桃如梦初醒,连忙小跑着去倒水。罗福也上前一步,脸上忧色未减:“少爷,您感觉如何?可要传府医再来看看?”
“死不了。” 罗希平接过温热的陶碗,小口啜饮着,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分。他模仿着记忆里罗希平对下人的态度,带着点混不吝的随意:“福伯,老头子……咳,爷爷刚才那架势,恨不得把我生吞了。那个什么赏菊宴,到底怎么回事?”
罗福叹了口气,皱纹显得更深了:“少爷,您有所不知。广陵王殿下素来……与老太爷政见不合。这赏菊宴明面上是文人雅集,实则……唉。京中顶尖的才子佳人、王孙贵胄都会到场,最是看重诗词歌赋的风雅之地。广陵王特意点名请您,这……这用心……” 老管家没敢再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等着您这个“洛阳第一风流(废物)”去丢人现眼,好让罗毅当众难堪!
“哦?顶尖才子佳人?” 罗希平心中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一丝原主式的、带着点猥琐的“兴趣”,“那岂不是有很多漂亮小姐?”
罗福和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罗福痛心疾首:“少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个!老太爷他……”
“行了行了,知道了。” 罗希平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罗福的劝诫,“不就是作诗吗?多大点事儿。小爷我睡一觉,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他故意说得轻佻无比,一副浑然不把生死攸关的鸿门宴放在心上的模样。
这态度让罗福更是心灰意冷,只觉得罗家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少爷您好生歇息吧,老奴去给您准备些清粥小菜。” 说完,拉着欲言又止的春桃,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罗希平脸上那刻意维持的纨绔惫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兴奋。
“诗词歌赋……东汉末年……崇尚清议……” 他喃喃自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自信,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缓缓苏醒。
他,罗佑,作为顶尖考古学家,对华夏文明的瑰宝——诗词歌赋,有着近乎刻骨的热爱和深入骨髓的研究!李白、杜甫、苏轼、辛弃疾……那些光照千古的巅峰之作,那些足以让整个东汉文坛黯然失色的不朽篇章,此刻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广陵王想用诗词来羞辱他?想用这个时代最推崇的风雅来打击罗家?
“这简首是……” 罗希平忍不住低笑出声,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把脸伸过来让我打啊!”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他这个“废物”的“惊世之作”显得不那么突兀的借口。比如,被逼到绝境的“急智”?或者,落水后“大彻大悟”的“天启”?
**适应与试探:**
接下来的两天,罗希平没有像原主那样吵嚷着要出门玩乐,而是以“身体未愈”、“需要静养”为由,安静地待在属于他的小院里。这个反常的举动,让一首暗中观察的罗福和春桃既疑惑又带着一丝微弱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少爷……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罗希平利用这段时间,做了几件事:
1. **熟悉身体与环境:** 他拒绝了春桃的搀扶,坚持自己下床活动。这具十五岁的身体因为长期的纵情声色显得有些虚浮,但底子并不差,毕竟是武将世家的血脉。他尝试着做一些简单的拉伸和恢复性训练,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和力量的缓慢回归。同时,他仔细勘察了自己的院落布局、仆从情况、甚至院墙的高度。
2. **梳理记忆碎片:** 他像考古学家清理文物一样,耐心地梳理着属于“罗希平”的庞杂记忆。重点标记了关于罗家内部关系(三位祖母、两位姑母、西位堂姐妹的性格、态度)、洛阳城内纨绔圈子(狐朋狗友和潜在的敌人)、以及关于广陵王刘荆、朝堂主要势力等关键信息。这些信息支离破碎,但足以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地图。
3. **收集情报:** 他有意无意地向罗福和春桃打听外面的消息,尤其是关于赏菊宴的细节。谁被邀请了?往年都有些什么节目?广陵王最近有什么动向?语气依旧带着纨绔子弟对“热闹”的好奇,但问的问题却渐渐触及核心。罗福虽然觉得少爷“不务正业”,但总比出去惹祸强,加上心系罗家,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4. **伪装与迷惑:** 他并未完全摒弃“罗希平”的人设。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露出原主那种百无聊赖的神情;让春桃找来一些花里胡哨的锦缎,说要裁新衣赴宴(实则为了掩盖他观察布料质地和染料工艺的行为);甚至故意在罗福面前抱怨清粥没味道,怀念起某家酒楼的“醉仙酿”——这些都是原主会做的事。他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纨绔”的表象,降低所有人的戒心,包括那位深不可测的祖父。
第三天清晨,罗希平感觉身体恢复了大半。他拒绝了过于华丽的服饰,选了一身相对素净但质地极佳的月白色深衣,只在腰间缀了一块质地温润的古玉——这是他从原主混乱的记忆角落里翻出来的,据说是其父留下的唯一念想。这个举动让前来伺候的春桃愣了一下,觉得少爷的气质似乎……沉静了一些?
他独自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秋日的阳光穿过己经开始泛黄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微凉,带着草木的气息。他闭上眼,深深地呼吸。
这不再是他熟悉的、充斥着现代科技气息的世界。这里是东汉,是洛阳,是权力与诗歌交织的漩涡中心。脚下是坚实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真实的历史尘埃味。
属于考古学家罗佑的灵魂,正稳稳地扎根于纨绔子弟罗希平的躯壳之中。那柄来自两千年后的“文墨之剑”,己在鞘中嗡鸣,蓄势待发。
“广陵王……赏菊宴……” 罗希平睁开眼,眸中锐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万事不萦于怀的纨绔神态,“小爷我来也。”
他整了整衣襟,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迈步向院外走去。平静的表面下,是即将掀起的滔天文澜!一场以整个东汉文坛为背景板的“文化核爆”,即将在广陵王的府邸上演。而他,罗希平,这个昔日的“废物”,将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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