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像融化的黄油，糊在每个人油腻的脸上。
程疏影盯着自己面前的橙汁，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手指缝往袖口里钻。
“程小姐，年纪轻轻，手倒是挺软啊。”
王启明的声音从背后压过来，带着红酒和古龙水的馊味。
他的戒指硌在她肩膀上，像块烧红的烙铁。
“王总，我……我去趟洗手间。”
程疏影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毯上刮出“吱呀”一声。
“急什么？”
王启明的手指勾住她西装裙的腰带，轻轻一扯。
“刚才会上看你做的PPT，挺有‘想法’。”
他故意在“想法”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程疏影胃里一阵翻涌。
周围几道目光扫过来——
公关部的李姐低头切牛排，嘴角挂着看戏的笑。
总经理夹菜的手顿都没顿一下，仿佛眼前只是场无聊的饭局助兴节目。
“我真的不舒服。”
程疏影攥紧手袋，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
“PPT我回去改……”
“改什么改？”
王启明晃着红酒杯站起来，酒液在杯壁上拉出黏稠的红丝。
“小姑娘别太拼，跟我出去见见世面，比改PPT有用。”
他伸手搭她肩膀，袖扣擦过她的小臂，冰凉得像蛇鳞。
“啪——”
盐罐被撞翻，白色颗粒洒在地毯上，像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程疏影逃出包厢时，后背己经湿透了。
凌晨一点，办公室只剩她工位的灯还亮着。
空调嗡嗡响，冷风像刀子往骨头缝里钻。
手机屏幕亮起，是老妈发来的语音转文字：
【疏影啊，你爸说女孩子别老加班，你看隔壁李阿姨女儿，公务员都考上了，对象也谈好了……】
程疏影盯着电脑屏幕，PPT上的字像蚂蚁在爬。
右下角突然弹出主管的消息：
【小王总那边你怎么回事？人家好心带你见客户，你跑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只打出一句：
【主管，我身体不舒服】
对面秒回：
【不舒服？我看你是不懂规矩！明天晨会，自己跟苏经理解释】
苏曼。
程疏影眼前浮现出下午茶水间听到的话——
“新来的实习生连VLOOKUP都不会，人事部招人是闭着眼挑的？”
胃里又是一阵绞痛。
她冲进洗手间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镜子里的自己像个女鬼——
西装裙领口歪着，头发散乱，嘴唇被咬得发白。
像个误入狼群的兔子。
程疏影推开出租屋的门时，秦昭昭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剪视频。
“哟，程总监回来啦？”
她头都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
“今天是被哪个霸总留下‘单独辅导’了？”
程疏影把包砸在沙发上，整个人瘫成烂泥。
“昭昭，我可能干不下去了……”
秦昭昭这才抬头，看清她脸色后眉毛一挑：
“我去，该不会真被潜规则了吧？”
这句话像捅破了气球，程疏影把酒桌上的事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发颤：“主管还让我明天去跟苏曼解释……”
秦昭昭“啪”地合上笔记本。
“解释个屁！那老色批摸你还有理了？”
她光脚跳下沙发，从冰箱掏出两罐啤酒，“砰”地撬开一瓶塞进程疏影手里。
“你不是录音了吗？明天首接甩人事部脸上！”
程疏影捏着冰凉的啤酒罐：“可我就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就不是人了？”秦昭昭翻了个白眼，“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王启明算个什么东西？”
她灌了口啤酒，突然凑近：
“你信不信，你要是怂了，明天他就能把你堵在电梯里！”
程疏影手一抖，啤酒泡沫溢出来，凉丝丝地黏在手指上。
“那…那我该怎么办？”
“简单。”
秦昭昭掏出手机划拉几下，调出个界面。
“劳动仲裁流程图，性骚扰取证指南，还有妇联投诉电话——我都给你找好了。”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公司，咱们玩把大的。”
程疏影盯着手机屏幕，突然鼻子一酸。
“昭昭，幸好有你……”
“少来！”秦昭昭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得演‘职场甄嬛传’呢！”
浴室水声响起时，秦昭昭脸上的笑慢慢淡了。
她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姐妹，明天可能要干架，记得把我那支防狼喷雾带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浴室里传来程疏影的尖叫——
“秦昭昭！你又用我的洗发水！”
秦昭昭“噗嗤”笑出声，冲着浴室门喊：
“借用一下怎么了？明天姐可是要为你冲锋陷阵的！”
水声里混着程疏影模糊的骂声，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板上淌成一条小小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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