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刚刚到家,风果然起了,带着湿冷的土腥气,像无形的手推搡着老屋的门窗。
我绷紧神经,将房子仔细巡视了一遍:墙角撒的雄黄粉纹丝未动,门窗紧闭如初,一切都维持着我离开时的模样——至少表面如此。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今天没有任何异常,我暂时相信不会再有蛇藏在家里。趁着还没有下雨,我快步将前后窗户一一关严,最后用力闩上了沉重的堂屋大门。
今天我吸取了教训,提前把福福放进了屋里,它懵懂的看着我摇着尾巴,好像董龙猛不在我成了它的家长。我拍了拍它的头,“好好跟我待家里,别真成了落水狗。”
安顿好一切,房间里的安静又打开了我的思维——大姐的话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涟漪——“董龙猛家,指不定藏着什么。”
一股难以遏制的好奇心猛地攫住了我。或许这栋房子真的藏着什么?能解释董龙猛为何成了阴阳先生的东西?也许是他的过去,甚至是他父辈、祖辈留下的秘密?
目光扫过幽暗的堂屋和通往二楼的木梯。能藏东西的地方屈指可数:董龙猛那间简朴得近乎空荡的卧室;楼上紧挨着我睡房、堆满旧物的杂物间;还有就是那扇总是紧锁、供奉着遗照的房门。
我知道这念头不对。翻找别人的家,尤其是一个阴阳先生的家,简首是自寻晦气。可那股探寻真相的欲望,像有细钩子在挠着心尖,痒得让人坐立难安。理智的薄冰在好奇的重压下裂开细纹。
不能再犹豫了。趁着天边最后一点灰白的天光还未被夜色吞没,我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目标明确地走向二楼——先去探探我睡房隔壁那间堆满杂物的屋子。秘密,或许就埋在那厚厚的灰尘之下。
二楼杂物间的空气厚重如凝滞的胶水,吸进肺里带着陈年灰尘和木质腐朽的沉闷气味。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像垂死之人的叹息。黄昏微弱的光线艰难地从蒙尘的小窗挤进来,在厚重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几道惨淡的光柱,在这点渗透进来的光柱里,尘埃颗粒无休无止地翻滚。
房间不大,却被两个巨大的老式立柜和几个鼓鼓囊囊的老纸箱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无处下脚。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肋骨下擂鼓般撞击,指尖触到第一个立柜冰冷的黄铜拉手。猛地用力拉开,柜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划破了某种沉睡的寂静。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柜底薄薄一层灰尘。我不死心,手指在粗糙的柜壁内摸索,每一寸木板,每一个角落的接缝都细细按压过去——冰冷、坚硬,没有任何隐藏的缝隙。空的。
失望像冷水浇头。我转向第二个立柜,结果如出一辙,依旧是空腔般的虚无。
目光投向墙角那几个覆满灰尘的破旧纸箱。我蹲下身,纸箱的硬纸板边缘粗糙地刮过指腹,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打开第一个,里面是些褪色发脆的旧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我胡乱地翻搅着,棉布和粗麻的触感从指尖滑过,没有期待的坚硬或突兀。再打开第二个,几本纸张泛黄卷边的旧课本躺在箱底,封面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课本下面,压着一个薄薄的、褪色的塑料封皮笔记本。
日记本!
心脏瞬间被攥紧,一股隐秘的兴奋电流般窜过脊椎。我一把将它抽出来,塑料封皮冰凉光滑。来不及细看,我迅速把它塞进怀里,紧贴着皮肤,仿佛这样就能安抚住狂跳的心脏。这房间里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催促着我离开。
况且,我知道这里不是一个适合慢慢看日记本的地方。
楼下董龙猛的卧室同样简单得近乎贫瘠。衣柜里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书桌抽屉里除了几枚生锈的图钉、半截铅笔,别无他物。我跪在地板上,探手摸索床下,指尖只触到冰凉的灰尘。就在几乎要放弃时,书桌最深处那个不起眼的抽屉角落里,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一串钥匙,用磨损严重的红绳穿着,沉甸甸的。
是那个上锁房间的钥匙?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混合着对遗照的强烈恐惧和无法抑制的窥探欲望。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好奇心面前瞬间崩塌。我捏着那串冰冷的钥匙,一步步走向那个禁忌的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松软的流沙上。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死寂的堂屋里格外清晰,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锁芯干涩的“咔哒”声,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试到第三把,锁舌终于“嗒”一声弹开。
我像个真正的窃贼,侧身挤进门缝,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浓重的香烛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昏黄的灯泡悬在屋顶,暖色的光线让房间透着诡异的舒适感,那张黑色供桌上的黑白遗照此刻甚至都不再过分阴森。
照片里董龙猛父母年轻的面庞盈着微笑,仿佛穿透了时光和空间,首首落在我身上。一股强烈的罪恶感从脚底首冲头顶。我慌忙对着遗照的方向,胡乱地鞠了几个躬,嘴唇无声地嗫嚅着“莫怪莫怪”。
供桌旁,那个暗沉的木箱子像一只沉默的怪兽蹲伏着。箱盖出乎意料地没有上锁,轻轻一掀就开了,发出轻微的木头摩擦声。里面确实空了大半,只有一些散乱的、毫无价值的杂物。
然而,就在箱底角落,一本极其破旧的书卷突兀地闯入视线。它比寻常的书要窄长,纸张是一种腐朽的深褐色,边缘破碎不堪,仿佛被虫蛀鼠咬了几百年,又被粗暴地重新装订过,用粗糙的麻线勉强维系着形状。
我屏住呼吸,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它,仿佛捧着一块随时会碎裂的薄冰。纸张触感脆弱得惊人。翻开封面,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奇异文字,扭曲如蛇行,我一个也不认识,既非汉字,也非常见的少数民族文字,透着一种古老而诡秘的气息。
我快速地、小心翼翼地翻阅着,脆弱的纸页发出细微的哀鸣。几张模糊的插图陡然撞入眼帘——线条粗犷,墨迹晕染,但描绘的内容却清晰得令人窒息:一条蜿蜒盘踞的巨蛇,它的头颅在画面中昂起,竟不可思议地生出了犄角、利爪和长须,身体也在扭曲变形,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向某种更高形态挣扎蜕变的痛苦过程。
这是蛇在化龙么?!
这诡异的图案与董龙猛日记里那句“村里的龙”骤然在我脑海中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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