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上了门,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惊魂未定,一股强烈的后怕又涌了上来。我生怕那疯女人秀嬢追下来报复,砸门,或者做出更疯狂的事。我像个受惊的鸵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住房门,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屏住呼吸,从窗帘缝隙里向外窥探。
外面静悄悄的。正午的阳光给田野和远处的山峦镀上一层诡异的金色,附近空无一人。我反复确认了几次,视线所及之处,除了被风吹动的荒草,再没有那个灰暗扭曲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了一点。
身上湿透的裤子和鞋袜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带来阵阵寒意。我赶紧换下,把它们胡乱搭在窗边通风的椅背上。疲惫感像沉重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惊惧,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我倒在床上,甚至来不及拉上窗帘,就坠入了昏沉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又焦躁的呜咽声把我从深眠中拽了出来。猛地睁开眼,窗外一片浓烈的血红——夕阳正沉沉坠向地平线。是福福!它在楼下大门外哼哼唧唧,爪子挠着门板发出轻微的刮擦声。糟糕,中午惊慌失措地锁门,把它也关在外面了。
愧疚感暂时压过了恐惧。我立刻翻身下床,快步下楼。打开堂屋大门锁的瞬间,福福像个小炮弹一样挤了进来,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我的裤腿,发出委屈的呜咽。我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安抚着它,也安抚着自己。
肚子咕咕叫起来。回忆着中午的操作,我重新生火烧水。这次动作熟练了些,水很快在锅里咕嘟作响。想到福福也饿着,我特意多打了几个鸡蛋,煮了碗荷包蛋面。
堂屋的大门依旧被我紧紧锁着,门闩插得死死的。我就坐在堂屋的方桌旁,和福福一人一狗,在昏黄的灯光下,沉默地大口吃着热腾腾的面条。咀嚼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董龙猛虽然解释了他父母遗照房间上锁的原因,但身处这栋空旷的农村老屋,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那样惊魂的事件后,夜晚的寂静本身就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灯光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角落里的阴影仿佛随时会蠕动起来。
我努力背对着大门坐着,把注意力都放在逗弄吃完面趴在我脚边的福福身上,试图驱散心底不断滋生的寒意。
无论如何,都要撑到董龙猛回来。这个念头成了我唯一的支柱。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福福温暖柔软的小肚子,感受着它平稳的呼吸。就在我稍稍放松的瞬间,福福的身体突然一僵,像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从我脚边弹坐起来!它小小的身体绷得笔首,脑袋警惕地转向紧闭的大门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轻吠:“呜……汪……”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在我心底炸开巨大的涟漪!刚刚勉强压下去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紧了心脏,几乎让我窒息。后背瞬间爬满冷汗,我僵在原地,脖子像生了锈的轴承,不敢转动分毫。
我害怕极了,生怕一转头,就会从大门旁边那扇窗户缝隙里,看到秀嬢那张扭曲的脸,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但福福并没有像遇到生人那样狂吠不止,它只是死死地盯着大门,喉咙里持续发出那种压抑的低吼,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吸引了它的全部注意。
这个认知比看到秀嬢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意!一个荒谬又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大学时有个神神叨叨的同学说过,狗不冲着人大声叫,却对着某个方向低吼警惕,那往往意味着……它看到了人眼看不见的东西。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无法判断福福这异常的反应是源于屋外真实的威胁,还是某种超乎想象的恐怖。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下,福福这原本可爱的警惕姿态变得无比刺眼,让我感到一种尖锐的烦躁和恐惧。我病急乱投医般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福福的嘴巴,近乎幼稚地低声呵斥:“嘘!安静!别叫了!”
我的声音在发抖。福福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呜咽了一声,暂时停止了低吼,但身体依旧紧绷,耳朵竖得笔首。
堂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我强迫自己松开福福的嘴,目光却像被焊死了一样,牢牢锁在那旧窗户上,试图穿透那模糊的阻隔,看清外面的黑暗。
眼睛因为长时间高度紧张地凝视而开始酸涩发胀。就在我忍不住眨眼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它快得像一道飘忽的烟,无声无息地、咻地一下,从左边的窗户缝隙边缘,闪到了右边的窗户边缘,然后消失不见!
“轰”的一声,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全身的肌肉,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经先于意识行动——我一把捞起脚边的福福,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上二楼,“砰”地一声撞开自己房间的门,又反手重重关上!背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我才敢大口喘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福福被我紧紧箍在怀里,嘴巴又被我下意识地捂住,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极度的不安,在我怀里微微发抖,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没有开灯,浓稠的黑暗反而给了我一种扭曲的安全感,仿佛这黑暗能将我隐藏起来。我抱着福福,蜷缩在门后冰冷的地板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求生的本能和一丝微弱的好奇心终于压倒了蜷缩的欲望。我鼓起毕生的勇气,像蜗牛一样极其缓慢地挪到窗边,用颤抖的手指拨开窗帘的一条细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这一次,我绝对没有看错!
在房屋前方那个灯光完全照射不到的陡坡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清清楚楚地矗立着两个黑影!
它们并非静止不动。即使在二楼,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似乎在极其缓慢地、以一种非人的、带着粘滞感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朝着房子的方向……移动!
礼堂里那个无头黑影的恐怖记忆如同鬼魅般复苏,与眼前的景象重叠。我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勒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无力地滑坐到地上,紧紧抱着福福,冰冷的恐惧渗透了骨髓。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被那两个黑影包围、撕扯、拖入无边黑暗的可怕画面。
极度的恐慌竟让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完全忘了可以用手机打电话求救!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浮现出来:不知是在哪本猎奇的杂志还是某个网络帖子的角落里,似乎提过,遇到邪祟之物,要用最污秽、最凶狠的脏话去骂,骂得越狠越脏,越能驱邪!
这念头荒谬绝伦,但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下,它却成了我唯一的“武器”。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猛地从心底窜起!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冲到窗边,甚至顾不上再隐藏自己。我闭上眼睛,五官因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扭曲挤压在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窗外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我把这辈子听过的、能想到的、最肮脏、最恶毒、最不堪入耳的咒骂,毫无章法、语无伦次地、像泼脏水一样疯狂地倾泻而出!
污言秽语混杂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的嘶吼,在寂静的乡村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和疯狂。我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吼,声带撕裂般的疼痛也阻止不了我,首到嗓子彻底嘶哑,再也发不出一点清晰的声音,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
吼声停歇,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沙哑的喘息。巨大的虚脱感袭来,我几乎站立不住。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我强迫自己睁开被冷汗和泪水模糊的眼睛,再次战战兢兢地望向那片陡坡下的黑暗——
坡坎下,空空如也。那两个缓慢移动的黑影,消失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我腿一软,再次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怀里的福福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我紧紧抱着它,身体却像筛糠一样,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一个冰冷的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上心头:既然骂脏话真的有用,难道,刚才那东西,真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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