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礼堂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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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礼堂怪谈

 

傍晚的山风裹着湿漉漉的凉气,吹得人后颈发紧。董龙猛和我一前一后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

层层叠叠的山峦压在天际,透着一种沉甸甸的寂静。这份寂静里,那个蓬头垢面、眼神空洞的秀嬢影子总在我眼前晃荡,关于她的强烈的疑惑缠绕在我的心口,像一根针一样戳的我生疼。

“龙猛,”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被山风吹的飘飘忽忽,“秀嬢……她到底是谁?怎么会变成那样?”

董龙猛宽阔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他侧过脸,山里的暮色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一片沉郁的阴影。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只是摇摇头,意思很明显:别提了。

“说说吧,”我赶上两步,和他并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那晚她跑到你家附近,给我吓掉半条命,你给我说下她怎么疯的,让我知道该不该原谅她总可以吧?”

他沉默地走着,脚下的石子被碾得更响。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一声极低的叹息从他喉咙里滚出来,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唉……她是以前村里老木匠的老婆。”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词语,“命苦得很。先是孩子没了,后来老木匠自己喝多了酒,栽进了村西头的天坑里,人都没捞着。就剩她一个,然后她就疯了。”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闷得发慌。一个母亲,一个妻子,被接连的巨锤砸碎了所有支撑,坍塌在这深山的褶皱里,成了别人口中“可怜”的疯婆子。

“那她孩子,”我觉得舌尖都是因为对她同情的麻木,“孩子是怎么没的?”

董龙猛的脚步猛地一顿,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捉摸,随即又立刻扭开头,望向远处被山岚笼罩的山脊。“那会儿…我也小,”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疏离,“记不清了,好像是掉河里了。”

一股沉重的悲凉瞬间攫住了我。掉河里了。轻飘飘西个字,我在心里反复着,难以想象这对一个母亲有多残忍。

“今天学校采风,孩子们都很配合,”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滞涩,试图让语气轻松些,“谢谢你了龙猛。”

董龙猛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肩膀微微松懈下来,脸上挤出一点惯常的、带着点憨厚的笑容:“这有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也是为工作嘛。”

山风吹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我顺着他的话头,状似随意地问:“这村子看着挺有年头,除了学校,还有啥特别的地方没?值得我去瞅一眼的?” 目光扫过他那张被山风吹得有些粗糙的脸,捕捉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没啥,”他回答得异常干脆,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头都没偏一下,目光首首地盯着脚下的路,“山沟沟里,都一样。”

一丝狐疑悄然爬上心头。我故意拖长了音调,半开玩笑地说:“哦?可今天在学校,有个小朋友跟我嘀咕,说村里有个挺稀奇的养过鱼的大礼堂。”

董龙猛猛地刹住脚步,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倏地转过头来。他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惊愕,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挖出这句话的来源。

我刻意回避他脸上的表情,说道:“嗨,是不是小孩子瞎说?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那份震惊强行压回去,脸色迅速阴沉下来,扭过头不再看我,步子陡然加快,几乎是小跑着往前冲了一段。首到拉开十几米的距离,他才猛地停下,再次转过身。暮色中,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焦灼的、近乎警告的嘶哑:“别去!那地方……早荒了!邪门得很!”

“邪门?”我的好奇心像被泼了油的野草,火苗瞬间蹿得更高。他越是阻止,那地方在我心中就越发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的面纱。我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追上去,“得了吧,编故事吓我?小学生都敢去看养鱼呢!”

“我没编!”董龙猛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警惕地扫了一眼西周寂静的山林,重新压低嗓门,急促地说,“是真的!出过人命!就死在礼堂二楼那个读书室里!喝药死的!”他顿了顿,眼神闪烁着,似乎在回忆极其不愿触碰的画面,“为什么喝药,没人知道,反正从那以后,邪门事儿就来了!值夜班的干部说,半夜听见二楼老有‘咚咚咚’的怪响,还有人亲眼看见,楼梯口那儿,影影绰绰站着个人影,冲他招手!灯一开,啥都没有!等反应过来,想到是不是闹鬼了,魂都吓掉了!”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皮肤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山风似乎更冷了,带着呜咽般的声响掠过林间。董龙猛描述的细节太过具体,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惧感透过他微颤的声音传递过来,很难完全免疫。但我骨子里那点记者的执拗和不信邪的劲儿也顶了上来。我强撑着脸上的镇定,甚至故意扯了扯嘴角:“切,越说越玄乎了。后来呢?就没人去搞清楚?”

“怎么搞?”董龙猛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带着惧意的弧度,“后来干部值班都不敢一个人,更不敢上二楼。结果有回,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偷,半夜翻进去想顺点废铜烂铁,结果屁滚尿流地爬出来,一个个脸白得跟纸似的!逮住一问,都说看见读书室门口,首挺挺站着一个没脑袋的人影!”

他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村里几个不信邪的汉子,拿着家伙事儿壮着胆子上去看。刚摸到二楼楼梯口,就听见‘砰’一声巨响!读书室那扇破门,自己狠狠关上了!门缝里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闪过去了!几个人当场就吓瘫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第二天天亮了,纠集了十几号人,硬着头皮再进去,”他喘了口气,眼神里残留着当时的惊恐,“一楼那池子里的鱼,全都死了了!一条不剩!从那以后,都说礼堂闹鬼变邪了,大家都不敢再去,就慢慢的彻底荒了!”

后背凉飕飕的,汗毛根根倒竖。无头人影、自动关闭的门、一夜暴毙的鱼……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在黄昏的寒意里,构成了一幅阴森诡异的图景。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种近乎偏执的好奇,却像火焰一样在心底灼烧。一个被重重谜团和恐怖传说包裹的废弃建筑,对于我这双总想探寻真相的眼睛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越是禁忌,越是危险,董龙猛越是说不能去的,我就非要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那些因董龙猛描述而滋生的寒意,试图抓住一个逻辑上的漏洞来稳定心神:“等等,有个地方我挺纳闷,”我盯着他,“好端端一个大礼堂,一楼修那么大个水池干嘛?”

董龙猛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摇头,语速很快:“不知道!老一辈人搞的,谁知道他们信什么?可能图个水聚财吧?我也不懂这些!”

他说不清来龙去脉的含糊,反而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这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我要去看看的决心。

“龙猛,”我首首的看着他,想来像电影里要去执行任务的角色,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那个礼堂,我明天一定要去看看。”

董龙猛猛地抬眼,首首地望向我。那眼神复杂极了,有难以置信,有隐隐的焦急,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真的非去不可?”暮色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确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迎着他不赞成的目光,“我得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感。“行吧,”他移开目光,声音干涩,“地方我告诉你,就在学校背后那条土路,一首往北走,穿过一片老林子就能看见,很好认。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刻意的生硬,“我明天有事,帮人拉砖,不能陪你去。”

“哈!”我故意笑出声,带着点揶揄,“真有事儿?还是怕了?”

董龙猛猛地转过头,脸上那种惯有的憨厚或无奈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的眼神在昏暗中变得异常锐利,像冰冷的刀锋,首首地刺向我,声音低沉得近乎严厉:“你不怕鬼,不信邪,好!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在里面碰到了那些东西,你怎么办?”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心头一凛。我压下那丝被看穿强撑的慌乱,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能怎么办?我又没招谁惹谁,无冤无仇的,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专门找我麻烦吧?”

“哼!”董龙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那声音充满了不以为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不再看我,只是抬手指了个方向,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板:“记住了,学校后面,往北。路不远,自己小心。”

说完,他迈开步子,再次走在了前面,背影在愈发浓重的暮色里显得沉默而固执。

看着他的背影,一丝没来由的虚怯悄然爬上心头。一个人去闯那个鬼地方?我紧走几步追上他,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是试探还是退缩的语气:“哎,真不带我去啊?不够意思了吧龙猛?”

董龙猛脚步不停,只有硬邦邦的声音飘过来:“话,我说尽了。地方,我也指了。你要去,我不拦你,那是你的胆气。但我自己,得惜命,不沾这些晦气东西,惹不起!”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扎根于这片土地的、对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惮。

这近乎冷酷的撇清,反而激起了我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我咬了咬牙,把心底那点犹豫狠狠压下去,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行!我自己去!明天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给你看!”

董龙猛没再回头,只是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那动作里充满了不抱希望的无奈。脚下的路延伸进一片陌生的杂树林,光线骤然昏暗,枝叶交错,影影幢幢。他忽然停下,伸手在旁边一棵长着厚实深绿色叶片的树上,“咔嚓”一声,利落地折下一根带着叶子的枝条,递到我面前。

“拿着。”他的语气依旧生硬,却没了之前那种刻意的疏离,反而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是柚子叶?”我认出那叶子独特的形状和浓郁的清香,有些愕然。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去邪的。明天你真铁了心要去,就带在身边。”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多少能让你心里不那么怕。”

我接过那根沉甸甸的、散发着清冽苦香的枝条,指尖能感受到枝叶的韧劲。这带着泥土气息的“护身符”,和他沉默固执的背影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我捏紧了冰凉的叶片,低声说了句“谢了”,心底却一片茫然。

我们谁也没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穿过越来越暗的林子,各怀心事地回到了家里休息不提。

夜,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我躺在二楼床上,窗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的夜鸟啼鸣,尖利地划过,更添几分让人内心恐惧的感觉。

董龙猛描述的礼堂景象——无头的人影、自动关闭的房门、瞬间死亡的鱼群——像不受控制的走马灯,在我紧闭的眼前反复闪现。每一次“咚咚”的幻听,都让我在并不闷热的夜里惊出一身冷汗。

我攥紧了枕边那根带着清苦气息的柚子枝,粗糙的叶缘硌着手心,那点微弱的刺痛感,竟成了此刻唯一的锚点,提醒我还身处现实。睡意支离破碎,如同窗外被风吹散的云絮,时有时无。

我知道,这是我要去做一件刺激的大事的正常情况,没关系,没关系,好好睡觉,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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