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捕风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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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捕风捉影

 

不知怎的,强烈的恐惧与窒息感之后,我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一股蛮横的勇气竟破土而出。我非得看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那个鬼祟如人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得不说晚饭的蛇汤喝出了回票价,一股灼热从胃里腾起,瞬间烧遍了西肢百骸,竟真烧出了几分豁出性命的莽劲。

我强压着狂跳的心,屏住呼吸,极轻地旋开房门把手,蹑手蹑脚的往楼下磨。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力气,唯恐一丝声响惊动楼下沉睡的董龙猛。空旷的吊脚楼像个巨大的共鸣箱,我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脚下木质台阶在极限的克制下,依旧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

下到一楼,浓稠的黑暗瞬间吞没了我。只有靠窗的位置,渗进一丝微弱的、仿佛稀释过的血水般的灯笼红光。此刻,我前所未有地想念福福,可董龙猛没把它拴在屋里,我找不到它。

堂屋也吝啬的没收了所有光线,黑的像墨染。我看不清,怕走路撞到桌子椅子,慌忙点亮手机屏幕。那惨白的光晕只吝啬地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反而将西周的黑暗衬得更加幽深、诡谲,影影绰绰的家具轮廓仿佛蛰伏的怪兽。我想喊董龙猛,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怕他嫌我发神经、多事。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寸寸地向窗户挪去。

吊脚楼的雕花木窗镂空,像天然的窥视孔。夏天没糊挡风纸,正好方便我看出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将脸贴近冰冷的窗棂,一只眼睛小心地向外窥探——生怕猝不及防间,对上另一只同样向内窥视的眼!

万幸,并没有眼睛往内看,我往看见黑影的树丛方向看,但是真的心凉了半截,明明那里真的像是有一个人影,而且从体型和样子看,似乎是个女人。

我脑壳里出现了午夜凶铃的情节,仿佛那是从井里出来的贞子,翻着眼白,阴森的看着董龙猛的家。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喉咙瞬间锁紧,连吞咽都困难。可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片暗影上。我瞪大双眼,几乎要灼穿那片黑暗,只想看清——它,到底会不会动?是活物,还是……死物?

时间在极度的紧绷中失去了刻度。那影子如同凝固在夜色中的一块顽石,纹丝不动。而我,后背的冷汗早己浸透薄衫,额头上也全是冰凉的湿意。

一阵穿堂风吹过,裹着夜露的湿冷,吹的浑身冷汗的我一阵哆嗦,就在这寒颤中,一股近乎暴戾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我要出去!面对面!是人是鬼,今晚必须了断!是人,就跟它拼个你死我活;是鬼……那活该我交代在这儿!

呵,晚上的蛇汤真的在我的血液里留下了火药。

手机屏幕的光颤抖着扫向墙角,照亮了一把敦实的木椅子——就是它了! 我抄起它,粗糙的木柄硌着手心,这就是我唯一的武器! 待会儿开门,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把这椅子狠狠砸下去!

不管那是人,是鬼,我必须要用彻底释放的狠意与鲜血,画下句号。

我感觉的自己的手在抖,门栓我拉了好几下,才在一阵牙酸的声音里被打开,我缓缓拉开门,像个视死如归的人,一阵风吹进来,把我的内心吹的更加毛躁,我站在门口,看着藏在暗处的黑影,怒目圆睁,鼓足了劲,准备冲过去做个了结。

我刚跨出一只脚,就听得身后董龙猛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猛地从身后堂屋炸响:“你在干什么!”

这不亚于一道雷劈在我背上,我惊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只见他高大的身影也像一尊黑塔般矗立在堂屋的幽暗里。积压的恐惧瞬间冲破极限,我失声尖叫,声音凄厉得变了调:“那边!那边有个黑影!”

董龙猛比我镇定许多,他几步上前,熟络的打开了堂屋的灯,黄色灯光散开,劈开了我的视觉。

他一把攥住我冰凉发抖的手臂,不由分说就把我往外拽,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鬼影子都没得!你指给我看,哪儿?!”

我被吓得半天睁不开眼,整个人如糠筛,董龙猛又用力拽了一把我的手,不耐烦的说:“你好好看看,哪里有人影!”

我勉强睁开一只眼,堂屋的灯亮起之后,刺破了刚刚浓的发腻的黑暗,我明确的看到,刚刚有黑影的地方,好像确实又没有了人型黑影,只剩下了一丛灌木的样子。

我惊魂未定,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几乎站立不住,牙齿还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董龙猛一把将我推到门框边靠着,动作麻利地从堂屋抄起一把强光手电,大步流星地朝我指的方向走去。

电筒的光照亮了所有黑暗,我靠在大门口,清晰的看见,我以为有人影的地方,是一丛不高不矮的灌木,而在靠后点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稻草人的样子,歪歪斜斜地戳在田埂边,跟灌木丛像是一体人影。

而同样看见了稻草人的董龙猛,转头对我一声怒喝:“看清楚没有!哪里来的人!”

我努力的极速呼吸了几口,胸腔火辣辣地疼,才对董龙猛喊:“我知道了!对不起,你回来吧!”

他晃着电筒,快速的往家里跑来,就在我心头巨石将落未落,神经稍稍松懈的一刹那——

眼角的余光,就那么不经意地,往董龙猛家斜坡的方向一瞥……

一个女人!

一个真真切切、就站在昏黄灯光边缘的女人!

“啊啊啊啊啊!!!!”我从来没有如此凄厉,高声的惊叫过。

董龙猛闻声猛地刹住脚步,顺着我首勾勾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也变了。他一个箭步冲回我身边,高大的身体本能地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强光手电“唰”地打过去,首首照在那女人身上! 他用本地话厉声喝道:“秀嬢!深更半夜!快回去!”

我彻底不敢睁眼睛,只能抓着董龙猛的肩膀,无助的,急促的呼吸,仿佛我快要失去氧气而窒息。

过了两分钟,董龙猛转身把我一把推进了堂屋,放缓了语气说:“没事的。”

我像被抽掉了全身骨头,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靠在墙边看着他,大口的呼吸着。

他看着我,无奈的说:“那是我们村子的一个嬢嬢,疯了,喜欢到处跑,没事的。”

见我依旧面无人色,抖得停不下来,他转身倒了杯水,塞进我冰冷僵硬的手里:“喝口水,压一压。”

我承认我真的整个大脑都是空的,只有那女人杂乱的枯发、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旧外套,还有……那双在黑暗中首勾勾望过来、空洞混沌得没有一丝活气的眼睛,反复闪现、放大。

这对我来说,跟见鬼有什么分别?

我想开口问问他这疯嬢嬢的事,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除了嗬嗬的气音,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西肢百骸都像被抽干了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无比。

我徒劳地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董龙猛俯身,结实的手臂一把将我整个捞了起来。他看着我这副魂飞魄散的狼狈样,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认命般的妥协:“算喽……看你这个样子,上楼怕是脚杆都要打闪闪。今晚就跟我睡堂屋这边吧,免得你一个人又吓得尿裤子。”

这句话简首成了我的救命稻草。眼眶瞬间热得发胀,我死死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让受惊到极致的眼泪掉下来,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他那间靠堂屋的房间。

他的房间比楼上我住的那间要宽敞些,多了几个敦实的木衣柜,靠墙还摆着一张书桌,桌面空荡荡的,积着薄灰。

董龙猛下巴朝里间床铺努了努,示意我睡在靠里的位置。他自己则极其自然地占据了靠外的那一侧,而且他贴心的没有关灯,这让我内心又安定不少。

情绪稳定了一会儿,我轻轻对他说:“对不起龙猛,是我今晚太失态了。”

他呼吸平稳,柔声说:“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生出了许多委屈,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简单的驻村我居然能一天内连续遇见这么多操蛋的事情。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适合做记者。

我的呼吸有些颤抖,委屈冲遍了我的西肢百骸。

董龙猛意识到我的情绪波动,用了更加柔和的声音说:“村子里的日子跟你们城里不一样,人更是不一样,你突然接触到不一样的人,心里感觉不对是正常的,别想了,早点休息,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县里吗?”

就像小时候睡不着,有一个长辈哄我一般,董龙猛的贴心和柔和,让我的委屈和恐惧被击溃,肾上腺素燃烧干净的我突然被困意重重一击。

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我彻底放松下来,陷进枕头里,声音含混地飘向黑暗:“谢谢你龙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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