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大营,中军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朱然带来的不仅仅是战败的耻辱,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的消息。
陆逊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行军地图前,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上庸”、“房陵”、“西城”这三个连成一线的地名上。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猎人发现新猎物时的专注与兴奋。
“孟达、刘封,两员主将,尽数离城,只为追捕一个‘己死’的关羽。”陆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静水,在帐内激起层层涟漪,“而这出戏的背后,藏着一个我们至今不知其名的年轻人。”
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朱然身上:“你再仔细说说,那个年轻人。他如何破你的阵,如何乱你的军?”
朱然的脸上一阵青白,但不敢有丝毫隐瞒。他竭力回忆着葫芦口那噩梦般的一幕幕,从那个年轻人诡异的身法,到他那快得不可思议、专攻要害的刀法,再到他出现后,整个吴军指挥系统瞬间瘫痪的惨状。
“他……他不像是在打仗。”朱然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像一个庖丁,而我军的阵型,就是那头待宰的牛。他总能找到最薄弱的关节,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大的破坏。都督,此人……非寻常谋士,更像一个……刺客,一个懂得兵法的刺客。”
“一个懂得兵法的刺客?”陆逊咀嚼着这个形容,眼中光芒更盛,“有意思。以阳谋引孟达刘封出笼,再以奇兵设伏,反杀我一阵。一环扣一环,虚实相间,胆大心细。此人,不在马良之下,甚至……有几分卧龙凤雏的影子。”
帐内众将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能得陆逊如此评价,这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都督,我军新败,士气受挫,是否应暂缓攻势,重整旗鼓?”一名偏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重整旗鼓?”陆逊忽然笑了,他走到地图前,用手指重重地在上庸的位置敲了敲,“不。恰恰相反,这正是天赐良机!”
他环视众将,声音陡然拔高:“我们败了,但我们探清了虚实!刘封、孟达的主力,如今正护送着关羽,在返回成都的路上。就算他们此刻发觉不对,星夜兼程赶回,需要多久?而我军,兵临城下,又需要多久?”
他指向朱然:“朱然将军!”
“末将在!”朱然猛地抬头。
“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陆逊的眼神锐利如刀,“我再拨给你一万精兵,你立刻挥师北上,日夜兼程,兵锋首指上庸!记住,上庸城中,己是空城!我要你在刘封反应过来之前,将这颗钉子,给我死死地钉进蜀汉的东大门!”
“可是……那个年轻人……”朱然仍心有余悸。
“他不在上庸!”陆逊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计策,是为了救关羽,不是为了守上庸。此刻,他必然在关羽的车队里,离上庸,只会越来越远。这是他算计的盲点,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兵贵神速,去吧!”
“末将……领命!”朱然眼中的羞愤被一股狠厉取代,他重重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上庸城的上空悄然聚集。
而此刻,关羽的车队,正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崎岖的蜀道上。
葫芦口一战的胜利,暂时消弭了队伍内部的矛盾。刘封吞并了孟达的部队,实力大增,一路上志得意满,忙于整编、安抚降兵,暂时没空去琢磨李渝的心思。
周仓则彻底化身为李渝的贴身保镖兼“首席试毒官”,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先生,这山泉有点凉,俺给你捂热了再喝。”周仓将一个水囊抱在怀里,用自己熊一般的体温去加热。
李渝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正闭目思考着什么,被他这一打岔,差点笑出声来。
“周将军,不必如此,我没那么娇贵。”
“那不行!”周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先生你的命,现在比君侯的命都金贵!君侯是咱蜀汉的脸面,先生你是咱蜀汉的脑子。脸面要是破了,养养还能好,这脑子要是坏了,那可就全完了!”
这番粗鄙却又无比实在的比喻,让一旁同行的关平都忍不住莞尔。他现在对周仓这种“无脑”的忠诚,反倒多了几分喜爱。
“周将军说得对。”一个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刘封骑着马,与马车并行,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李先生智计无双,乃国之栋梁,确实要好生保护。先生一路劳顿,可有任何不适?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封万死不辞。”
李渝掀开车帘,看着刘封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心中却是一片平静。这几日,刘封对他愈发恭敬,几乎到了谄媚的地步。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忌惮,却从未消失。
“有劳刘将军挂心,一切安好。”李渝淡淡地回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封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先生,我己将孟达那些部曲打散,与我部将士合编。只是……那些降兵之中,颇有几个孟达的死忠,时常煽动军心。依先生之见,是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呢?还是……”
他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实则是在试探。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是只懂奇谋诡计,还是也通晓驭下之道。更深层的,他想知道李渝对他掌控军队的态度。
李渝看了他一眼,便洞悉了他的全部心思。
“杀人,是下策。”李渝缓缓开口,“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况且他们也只是听令行事,罪不至死。将军不妨如此,将那些刺头儿都挑出来,单独编成一队,就叫‘陷阵营’。”
“陷阵营?”刘封一愣。
“对。”李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告诉他们,这是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日后攻城拔寨,让他们冲在最前。立了功,既往不咎,加倍封赏;若是畏缩不前,再按军法处置,届时,军中也无人会为他们说话。如此,既能用其悍勇,又能将其置于可控之地,将军以为如何?”
刘封的眼睛瞬间亮了。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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