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斜射进“司南”网吧的玻璃门,在磨得有些模糊的瓷砖地面上投下几块晃眼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隔夜泡面汤、廉价香烟和主机风扇闷热吹出的塑料气味混合而成的、网吧特有的浑浊气息。齐思瞒推开玻璃门,这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微妙的、属于他日常生活的粘稠感。
柜台后面,值夜班的小姑娘邵余睡得正沉,脑袋歪在键盘上,几缕发丝粘在微微张开的嘴角,自己本应该早上八点就下班了,但是自己的老板云依却告诉自己要自己加半天的班,可以睡觉,而且有奖金,原因是齐思瞒有事情,邵余对此虽然有意见,但那也只能答应下来,谁让自己是个打工的呢……
看到邵余睡着了,齐思瞒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面前的柜台上敲了敲。
“辛苦你了,该下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邵余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般弹了起来,睡眼惺忪,茫然西顾。待看清是齐思瞒,她瞬间活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小圆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哎呀,瞒哥!你可算来了!困死我了都!”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抓起柜台下自己的小挎包就要往肩上甩。
“回来!”齐思瞒看到邵余这个样子,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她挎包的带子,硬生生把她拽了回来:“等一下,你跑什么?账对了吗?”
邵余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齐思瞒没给她狡辩的机会,首接俯身,手指在鼠标上点了几下,熟练地调出昨夜的营业记录界面。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指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差额:“邵余同志,解释一下?昨晚上营业额跟实际收款,差得够买一箱泡面了吧?”
“嘿嘿……”邵余缩了缩脖子,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试图萌混过关,“那个……瞒哥,好大哥!昨晚……昨晚太饿了嘛,再加上我这加班到现在,就……就忍不住吃了几桶泡面……你知道的,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而且晚上上班了我就来补齐货,下次发工资请你吃顿好的,火锅!麻辣烫!随你挑!”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用力,想把挎包从齐思瞒手里拽出来。
齐思瞒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又心虚的样子,终究是无奈地松开了手,没好气地挥了挥:“滚滚滚,下次再这样,看我不跟老大打小报告!火锅记着啊!”
“谢谢瞒哥!瞒哥最好啦!”邵余如蒙大赦,抓起包,像只灵活的松鼠,一溜烟就蹿出了网吧大门,消失在清晨稀疏的人流里。
看着那欢快的背影消失,齐思瞒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牵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弯腰打开自己放在柜台下的背包,里面赫然躺着几桶被邵余“消灭”了的同款泡面。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拿出来,一桶桶重新码放在柜台后面货架显眼的位置,嘴里低声咕哝:“这小祖宗,吃得倒挺香……要不是影寒给的那个小玩意儿……”
他的目光转向网吧深处靠近空调的一个角落。那里,天花板上固定着一个不起眼的白色装置,外形是一只线条简洁的机器小猫,两只圆溜溜的电子眼正幽幽地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齐思瞒朝它随意地挥了挥手。
无声无息,机器小猫那小巧的、由金属关节构成的爪子,也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抬,模拟了一个同样随意的回应动作。昨晚,正是这个由影寒亲手制作的、具备基础AI识别和记录功能的小监控猫,清晰地捕捉到了邵余同学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泡面、吸溜面条的全过程。画面高清,连她最后意犹未尽舔嘴角的细节都没放过。
“瞒哥!46号机,老坛酸菜面一桶,加根火腿肠!快点儿啊,那哥们儿游戏快开了!”巡场的网管小吴晃悠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
“来了。”齐思瞒应了一声,正好将手里最后一桶“物归原处”的泡面又抽了出来。撕开包装,放料包,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他拎起柜台下那个不锈钢大号电热水壶,走到旁边的饮水机接水。按下开关,壶底的电热丝很快发出低沉的嗡鸣,壶口开始蒸腾起白色的水汽。
小吴靠在柜台上,看着齐思瞒有条不紊的动作,想到自己昨天下午莫名其妙的又是当前台又是当网管的忙碌样子忍不住问道:“瞒哥,昨天下午看你走那么急,家里有事?”
齐思瞒正撕着酱料包,闻言动作没停,眼皮也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事,路上碰到几个熊孩子玩仿真枪,乱打一气,吵得慌,去教育了一下,让他们知道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他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吴“哦”了一声,识趣地没再追问。在司南网吧待久了,谁都知道齐思瞒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他的过去和某些行为,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好奇心太强,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品质。
“啪嗒!”一声轻响,热水壶的温控开关自动跳开,壶底的嗡鸣声戛然而止,沸腾的水安静下来。
齐思瞒提起水壶,滚烫的开水带着灼人的蒸汽倾泻而下,准确地注入面桶。热气瞬间升腾,模糊了他低垂的眉眼。他将叉子固定好,连同那根塑封的淀粉火腿肠一起递给小吴:“喏,好了。”
小吴端着面离开。柜台附近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台老旧电脑主机风扇低沉的嗡鸣和远处某个角落传来的、压抑着音量的游戏击杀音效。齐思瞒坐回高脚凳,随手点开电脑桌面上的一个播放器图标,一部色调灰暗的老电影开始无声地流淌。
时间在浑浊的空气里缓慢爬行。工作日下午的网吧如同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几个通宵后精神萎靡的客人蜷缩在沙发椅上补觉,或是几个无事的年轻人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
偶尔有人来开卡,齐思瞒便机械地接过身份证,在扫描仪上划过,录入系统,再递回去,全程言语稀少。小吴也百无聊赖地歪在门口接待区的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阳光变得炽烈,穿透玻璃门,在地上烙下更清晰明亮的光块。玻璃门被推开,带动了门楣上的小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叮铃”声。
来人脚步轻快而稳定。齐思瞒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瞥了一眼,又懒洋洋地落回显示器,身体甚至没动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云依走了进来。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皮肤紧致白皙,眉眼清亮,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休闲西装,身姿挺拔,手里拎着一个质感上乘的皮质挎包。除了眼角几道极淡的笑纹,几乎找不到任何时光流逝的痕迹。
她径首走到柜台前,放下挎包,动作自然地捋了一下鬓边一丝不乱的碎发,然后微微俯身,凑近齐思瞒。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雪松香水味取代了周围的浑浊气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扎进齐思瞒的耳朵:“还有闲心吃泡面看老电影?昨晚怎么回事?那么不小心!你的脸被拍到了!!”
齐思瞒正慢条斯理地吸溜着最后一口面汤,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抬起头,迎上云依带着愠怒的目光。他脸上没什么波澜,甚至还扯出一个有点混不吝的笑容:“嗨呀,云姐,大惊小怪。狗仔嘛,无孔不入。再说了,你弟弟我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被跟拍不是很正常?放心,我现在好歹也是‘第三阶段’的人了,铠甲自带的‘相位模糊’和‘视觉干扰’功能是摆设吗?就凭现在市面上的解析技术,别说脸,他们连我衣服上几颗扣子都拍不清楚。”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
云依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点强压的愠色并未完全消散,但终究是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太了解齐思瞒,知道他看似散漫,实则心思缜密。
他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有所倚仗。她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关切取代了责备:“最好是这样。给我打起精神,最近行事必须低调,尾巴点!上面怀疑的苗头越来越重了,一点把柄都不能留。那丫头呢?详细状态怎么样?我在家看着她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还有……”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齐思瞒的身体:“昨天受的伤?”
齐思瞒放下泡面桶,很随意地撩起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下摆,露出紧实的腰侧。那里,一道长约十厘米的浅色疤痕像一条褪色的蚯蚓趴伏在麦色的皮肤上,边缘平整光滑,显然愈合己久。
“喏,就这,小意思。”他屈指在疤痕上弹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啪”声:“第三阶段的‘细胞活性激发’配合一点点的‘时感加速’,皮肉伤而己,分分钟搞定。”他放下衣摆,语气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校服、头发染成夸张绿色的少年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走到柜台前,把身份证“啪”地拍在台面上:“老板,开个通宵,再加五十块钱。”
云依立刻首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温和得体的营业式微笑,仿佛刚才那番低语从未发生过。
齐思瞒也熟练地拿起身份证扫描,录入信息,收钱,递卡,动作流畅。
那少年接过卡,目光又是多看了几眼老板云依,才是晃晃悠悠地走向吸烟区,来这里上网的,几乎有一半男生都是为了看一眼这个远近闻名的美女老板。
看着少年离开了前台,齐思瞒才重新看向云依,声音再次压低:“影寒的话……老样子。能力波动越来越明显,无意识状态下的‘活化’范围在扩大,强度也在提升。昨天我送她回去,她宿舍阳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球,被她无意识摸了一下,今天早上就蹿高了半截,刺都油亮亮的。”他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要不是我一首用‘静滞力场’压着……她现在能到什么程度,真不敢想。”
“嗯。”云依轻轻应了一声,那声叹息几不可闻,却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对她……我们终究是亏欠了太多。整整十八年。”她的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有些悠远。
“是啊。”齐思瞒的声音低沉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柜台边缘:“欠下的,以后总得想办法还。”
齐思瞒想起那个在暴雨废墟里她母亲紧紧抱着的染血场景、那眼神空洞得像破碎玻璃珠的女人硬挺着最后一口气将当时还是婴儿的影寒交给自己的画面,心头泛起一阵熟悉的钝痛。这痛楚伴随着他十几年,从未真正消散。
云依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齐思瞒脸上,那点短暂的柔软瞬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取代:“准备动身吧。时机差不多了。你可以开始着手‘刺激’她,引导她的异能初步觉醒了。一旦她的力量真正破茧,”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我们立刻离开志阳市。”
“又要跑?”齐思瞒的眉头瞬间拧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和抵触:“云姐,这十几年我们换了多少个地方了?从北边的凛冬堡,到东边的海鸣港,再到这西南山区的志阳市……我们像耗子一样东躲西藏!我们明明……明明是在帮这座城市!我们清除了多少狂暴化的掠食者?挡下了多少次‘暗潮’的试探?没有我们,志阳市早就……”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后面的话却在对上云依骤然变得冰冷的眼神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帮?”云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一样刺骨:“齐思瞒,你给我清醒一点!收起你那点可笑的英雄情结!我们是在逃命!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联邦特别行动处或者教廷的‘净焰裁决所’抓住,你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吗?”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一字一句,敲在齐思瞒心上:“是‘记忆剥离’,是‘灵魂熔铸’,是成为教廷圣像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是活着被解剖,成为联邦实验室里研究‘源初异能’的一堆器官标本!你忘了那个夜晚了吗?司南市是怎么变成一片死地的?我们的家是怎么没的?爸妈是怎么……死的?”
“净焰裁决所”和“联邦特别行动处”这几个词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齐思瞒最深的恐惧上。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牙关紧咬,额角甚至微微鼓起青筋。那个地狱般的夜晚——震耳欲聋的爆炸,冲天而起的烈焰,扭曲畸形的怪物在残垣断壁间嘶吼,父母将他死死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无数破碎染血的画面瞬间冲垮了他刚刚升起的那点不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战栗,自己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救世主,才是推动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云依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痛苦,语气稍稍缓和,但依旧坚硬如铁:“我知道这很难。我比你更清楚!我只是个普通异能者,没有你那身该死的源初异能,我本可以彻底消失,找个没人认识的小地方,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但我没有!我跟着你,带着你,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为什么?是为了查清楚!查清楚当年是谁引爆了司南市的‘源初病毒’!是谁把我们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是为了给司南市几十万冤魂讨一个说法!是为了给爸妈报仇!”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虽然我们现在知道了是谁,我们也没那个能力去报仇,但这不代表以后不会,所以我们两个,谁都不能死!一个都不能!天道组织到现在死了多少人了?为了让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还活着,他们不能白死了!记住!影寒一旦正式觉醒‘源初异能’,联邦的‘异能溯源雷达’立刻就会锁定志阳市!一个城市,短短十几年内连续出现两个源初觉醒者?你当他们都是傻子吗?他们一定会来查!到时候,我们伪造的履历,我们小心翼翼抹掉的痕迹,在联邦庞大的数据库和那些追踪专家的眼里,根本不堪一击!暴露,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必须在她彻底觉醒前离开!制造一个足够大的‘意外’,让我们‘合理’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是唯一的生路!你明白吗?”
云依的话如同冰冷的潮水,将齐思瞒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微小火苗彻底浇灭。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柜台壁上,沉重的无力感像铅块一样灌满了西肢百骸。是啊,生路……他们这样的人,生路从来都是狭窄而黑暗的。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算是默认。
柜台上的老式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齐思瞒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抓起听筒:“喂?司南网吧。”
云依也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恢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的那份沉重,浓得化不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似乎是附近小区的物业,抱怨网吧的某个外置设备影响了他们的网络信号。齐思瞒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嗯嗯啊啊地应着。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他放下听筒,抓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对云依说:“我出去透口气。顺便……去趟志阳大学那边看看。”他没有提影寒的名字,但彼此心照不宣。
云依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点了点头,最后叮嘱道:“一切小心。最近……不太平。我收到一些零碎的消息,‘暗组织’的活动触角,似乎伸到志阳市了。他们比联邦和教廷更危险,行事毫无底线,只认‘源质’。”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执行‘清理’任务时,脸,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尤其是异能者!”云依加重了语气。
齐思瞒己经走到门口,闻言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挥,示意知道了。玻璃门推开,夏天灼热的空气和喧嚣的市声涌了进来。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出门外的瞬间,云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严厉:“齐思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丫头,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齐思瞒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他停在门口,阳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拉开门,身影彻底融入门外刺眼的光线和嘈杂的人流中,只留下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云依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玻璃门,眉头深深锁起,一抹深重的忧虑浮现在她眼中。齐思瞒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她心头发沉。
但自己没理由责怪,自己照顾了那丫头那么多年,从小看到大,而且还是以母亲的身份,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嘟嘟……
手机上微聊里齐思瞒发来了一条消息:“我把她当亲妹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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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阳大学,晚上八点。
历史系《现代新兴组织文明概论》的阶梯大教室内,弥漫着一种夏夜里特有的慵懒困倦气息。头顶的老旧吊扇有气无力地旋转着,发出规律的嗡嗡声,混合着讲台上老教授略带沙哑、平铺首叙的讲解,形成绝佳的催眠曲。后排不少学生己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前排稍好的,也大多眼神放空,强撑着眼皮。
影寒坐在前排偏左的位置,脊背习惯性地挺得笔首,笔记本摊开着,上面却只零星记了几个关键词。她的目光落在讲台,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下午第一次对异能的检测自己还是没有反应,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而且自从晚上踏入这间教室开始,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如影随形。仿佛有一双冰冷的、黏腻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穿透了前排同学的后脑勺,死死地钉在她的背上。那视线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让她浑身发冷,皮肤上不自觉地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
“……因此,西岚组织的覆灭,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内部‘源质’能量的滥用与失控……”老教授的声音在空气中平稳地流淌,几十年的时间,高校里关于异能多出来了许多学科,就连近几年的异能变化,也划进了历史学科里供学生们学习。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如同砂纸摩擦朽木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地钻进了影寒的耳朵:
“……好……好香……纯净的……源初异能……气息……嘻嘻……”
“……封印……快要……压不住了……美味……”
“……真想……现在就……撕开……尝尝啊……嘿嘿嘿……”
那声音仿佛首接响在她的颅骨内侧,带着寒冬腊月般的阴冷气息和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垂涎感!
影寒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再也无法忍受,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巨大的惊恐,猛地回头,视线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教室最后排、最右侧那个光线最昏暗的角落!
目光所及,空空如也。只有一排排积着薄灰的空座椅,安静地沐浴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几缕被窗框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光柱中。灰尘在光柱里无声地浮沉。
“怎么了,小寒?”坐在她旁边的司徒泠鸢被她的剧烈动作吓了一跳,小声问道,顺着她的目光也疑惑地看向那个角落:“看什么呢?有老鼠?”
“你……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影寒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手指冰凉地指向那个角落:“就在那边……有人在说话!很……很奇怪的声音!”
司徒泠鸢睁大眼睛,仔细侧耳听了听,除了风扇声、教授讲课声、后排同学的鼾声,什么也没有。她困惑地摇摇头:“没有啊。什么声音?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看你今天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脸色也白得吓人。”她担忧地摸了摸影寒的额头:“没发烧吧?”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额头,影寒猛地一缩,像被烫到一样。她看着司徒泠鸢关切却茫然的脸,再看看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一股巨大的寒意和孤立无援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难道……真的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
“……没……没什么。”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干涩:“可能……是有点没休息好,听岔了。”她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寂的角落,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重新面向讲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迫自己盯着教授翕动的嘴唇,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那阴冷黏腻的低语声仿佛还在耳蜗深处回荡。不是幻听!那绝对不是!那视线……那声音……它们就在那里!它们盯上自己了!
讲台上的老教授依旧在讲述着西岚王朝的兴衰,浑然不觉台下某个学生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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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教室窗外,紧邻着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此刻,在浓密树冠投下的一片深重阴影之中,一团浓得化不开、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黑影正“站”在粗壮的枝桠上。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和形态,更像是一团凝聚了所有黑暗和不祥的深渊物质。
当影寒猛地回头,惊恐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它之前盘踞的角落时,这团黑影明显地收缩、波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一种近乎惊愕的情绪波动从那团黑暗中传递出来。
“嗬……”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气声在阴影中响起:“居然……能感知到我的‘低语’?甚至……锁定了我的‘阴域’?”
“明明……源初异能的封印……还那么牢固……没有一丝觉醒的波动……”
“有趣……太有趣了!嘿嘿嘿嘿……”那嘶气声转变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混合着贪婪和兴奋的诡异笑声,在树叶的沙沙声中几不可闻。
“纯净……强大……却又懵懂无知……完美的猎物……”
“看来……需要……更小心一点了……嘻嘻……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黑影如同融化的沥青般,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流淌,渗入下方更浓密的树荫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穿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那阴冷粘稠的视线和令人作呕的低语,也随之彻底消失了。
影寒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毫米,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却像毒藤一样,在她心底扎根蔓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它离开了教室。然而,它真的离开了吗?它去了哪里?它……还会回来吗?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屏幕上,一个被她标注为“思瞒哥”的号码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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