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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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希望

 

夜色,如同一块浸润了深蓝墨汁的丝绒幕布,温柔地笼罩着沉睡的校园。白日里的喧嚣与活力尽数褪去,只剩下虫鸣与微风交织成的静谧乐章。宿舍楼像巨大的、沉默的兽群,匍匐在月光下,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透出微弱的光,如同困倦的眼睛。

影寒所在的宿舍,早己被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轻微的梦呓所填满。五个女孩沉浸在各自的梦境里,只有影寒,像搁浅在意识海滩上的孤舟,辗转反侧。白天经历的一切——云依身份的颠覆、齐思瞒的怪异、司徒泠鸢言之凿凿的“记忆”、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如同无数纷乱的丝线,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心烦意乱。

她轻轻掀开被子,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生怕惊扰了室友们的安眠。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股沁骨的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她摸索着套上一双厚厚的、毛茸茸的袜子,柔软的触感隔绝了地面的冰凉,也包裹住了一丝脆弱。没有换下那身印着小熊图案的蓝色棉质睡衣,就这样,像一个迷失在自家城堡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宿舍的小阳台上。

夜风带着池塘的水汽和青草的清新气息拂面而来,吹散了室内沉闷的空气,也似乎吹散了些许心头的烦闷。影寒双臂交叠,伏在冰凉的金属护栏上,将小巧的下巴搁在手背上,目光放空,投向外面被月光和路灯共同描绘的世界。

夏夜的精灵——萤火虫,在楼下的草坪和低矮的灌木丛间翩跹起舞。它们闪烁着黄绿色的、忽明忽暗的光点,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与草丛中不知名小虫的唧唧鸣叫相互应和,编织出一幅灵动而迷离的仲夏夜画卷。这景象如此安宁美好,几乎让影寒怀疑,上一周周末那场颠覆认知、充斥着异能、战斗与逃亡的经历,是否只是自己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一场荒诞离奇的梦魇?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并非刻意驱动,而是心念微动间,一股无形的、熟悉的感知力便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向西周扩散开来。这是“精神探测”,一种如同本能般觉醒的能力。室友们平稳的呼吸心跳、楼下宿管室云依均匀绵长的气息、甚至更远处教师宿舍楼里某个房间内……那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般剧烈翻腾、充满了焦虑、恐慌和某种……强烈愤怒的精神波动!

齐思瞒!他果然就在附近!而且……他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那股精神波动中蕴含的惊怒交加,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即使隔着距离,也让影寒心头一悸。

“怪不得……以前每次遇到麻烦,无论大小,你总能像及时雨一样出现在我身边……”影寒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夜风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夜的微凉,也冲淡了之前的困惑和烦躁。原来那些看似巧合的“英雄救美”,并非偶然,而是源于他无声的、长久的守护。这份沉甸甸的在意,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却动人的弧度。

“咕咕呱……咕咕呱……”

不远处的荷塘,成为了夜晚生灵的舞台。白天被游人惊扰的青蛙们,此刻正惬意地蹲踞在露出水面的光滑石台上,鼓起雪白的鸣囊,发出响亮而富有节奏的合唱。月光如练,倾泻在平静的池面上,将摇曳的荷叶、亭亭的荷苞以及青蛙们跳跃的身影,都清晰地倒映其中,形成一幅静谧而富有生趣的水墨画。

这份独属于夜晚的生机与自由,无声地召唤着影寒。她心中一动,看了看熟睡的室友们,一个大胆的念头悄然滋生。她小心翼翼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像一只轻盈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不算高的栏杆,凭借着觉醒后增强的身体协调性,稳稳地落在楼下的草地上。柔软的草叶拂过脚踝,带来一丝痒意。她赤着脚,踩在微凉而柔软的草地上,一步步走向那个在月光下散发着幽静魅力的池塘。

她选择了池塘角落一座小小的八角凉亭。亭子由古朴的木质结构搭建,飞檐翘角,在月色下投下交错的阴影。影寒走进去,选了一张正对着池塘的石凳坐下。夜风穿过亭柱,带来荷塘特有的、混合着水汽与荷叶清香的凉意。她将双臂搁在冰冷的石桌上,下巴枕着手臂,目光迷离地投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月光如碎银般洒落,随着水波轻轻荡漾,也温柔地映照在她无瑕的脸庞上。细腻的肌肤在月色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樱唇微抿,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迷惘和倔强。这一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如同月宫仙子误入凡尘,与这静谧的荷塘夜色融为一体。

然而,她内心的波澜却远不如外表这般平静。熄灯前与泠鸢那番看似平常的对话,此刻却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司徒泠鸢,宿舍里公认的“万事通”,消息最灵通也最可靠。当影寒旁敲侧击地再次提起宿管云依时,司徒泠鸢一边敷着面膜,一边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惊讶语气说:“云依姐?她可是咱们三号楼的‘元老’啦!听说从这栋楼建成启用起,她就在这里当宿管了,少说也有十年了吧?我刚入学那会儿就听学姐们说,云宿管人特别好,温柔又负责,是咱们楼的‘定海神针’呢!”

十年!

一年,多年,十年,不断增加的数字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影寒的心上!她无比清晰地记得,就在昨天,那个身材臃肿、态度冷淡、总是板着脸提前锁门、姓王的阿姨还站在楼门口!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云依,而且还是“十年元老”?

其他室友听到这个话题,也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云宿管超好的!上次我生病还是她帮我买的药呢!”

“对对对,我钥匙忘带了,大半夜回来,也是云宿管起来给我开的门,一点都没不耐烦。”

“影寒你该不会是学习学傻了吧?连咱们楼最出名的‘神仙宿管’都不记得了?”

室友们七嘴八舌,语气真挚,表情自然,没有一丝一毫作伪的痕迹。这种集体性的“记忆一致”,让影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恐慌。她仿佛被硬生生地从自己的记忆轨道上剥离出来,抛入了一个看似熟悉、实则处处透着诡异的世界。所有人的记忆都指向同一个“事实”,唯有她,像个异类,固执地守着那个被所有人否定的“昨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影寒烦躁地将脸埋进臂弯,发出沉闷的低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困惑。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石桌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个曾经只想着如何从追捕中逃脱、如何保全性命的云依,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宿舍楼里扎根十年的“神仙宿管”?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巨大变故?是谁?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如此彻底地篡改这么多人的记忆?目的又是什么?齐思瞒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刚才那剧烈的精神波动,是否与此有关?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翻腾碰撞,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头疼欲裂。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出了问题?精神分裂?记忆错乱?可身体里涌动的力量、与小白清晰的精神链接、还有那晚战斗留下的细微伤痕,都在无声地证明着,那一切并非虚幻。

“怎么了?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对月伤怀了?”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的笑意,打破了亭中的沉寂,也打断了影寒纷乱的思绪。

影寒猛地抬起头。

月光下,云依亭亭玉立地站在亭子入口处。她似乎也刚刚洗浴过,换下了一身工作装束,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亚麻长裙,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同色系的针织开衫。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没有像白天那样盘起,而是随意地斜斜搭在一侧肩膀上,发梢还在滴着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未施粉黛的脸庞清丽依旧,少了几分宿管的刻板,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与柔和。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和发丝,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月下悄然绽放的雪莲,清冷中带着不容亵渎的圣洁。

影寒下意识地站起身,有些局促地看着云依,像是偷溜出来玩被大人抓包的孩子:“云依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心虚。

看着影寒这副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云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同春冰乍破,瞬间驱散了夜色的清冷。她抬起手,姿态优雅地将滑落在胸前的湿发轻柔地拢到肩后,然后款款走进亭子,自然地拉住影寒微凉的手,带着她重新坐回石凳上。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傻丫头,坐吧。”云依的声音温软,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包容,“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发呆,是有什么心事解不开吗?”她的目光清澈而温柔,专注地看着影寒,仿佛能看透她心底所有的迷茫。

“放心,不用觉得拘束。我跟齐思瞒……”云依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认识很久很久了。久到……在某种意义上,我是他的亲姐姐了。他对你有多上心,有多……喜欢,”她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我都看在眼里。所以,对我而言,你也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在我面前,不必有任何负担,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云依的话语如同暖流,缓缓注入影寒因为困惑和孤立而变得冰冷的心田。她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云依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份无言的关怀和理解,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她注意到云依并没有坐在对面,而是选择了与自己并排而坐,这个细微的动作,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营造出一种促膝谈心的亲密氛围。云依说完,并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仿佛盛满了月光的眼眸,温和而耐心地注视着影寒,等待着她整理思绪,敞开心扉。

影寒深吸了一口气,夜风中荷花的清香似乎也带着安抚的力量。她抬起头,迎上云依鼓励的目光,终于将盘踞在心头最大的疑问问了出来:“我……我只是……有些好奇。非常好奇。”她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突然就成了宿管?而且,还是我那栋楼的宿管?”她紧紧盯着云依的眼睛,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听到影寒的问题,云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一丝了然,还有……一丝对齐思瞒的无奈和宠溺。她轻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清泉滴落玉石,清脆悦耳:“哈哈……你说这个啊?”她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分享一个有趣的小秘密:“这个嘛,可是你的‘守护骑士’齐思瞒,特地跑去‘求’来的!”

“求?”影寒有些愕然。

“对啊!”云依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彩,“那天晚上,就是……嗯,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那个叫封阳的家伙,不是要动用‘记忆清洗’这种大范围的精神异能,来消除整个城市居民关于那晚异常事件的记忆吗?”她看到影寒点头确认,才继续说道:“就在那个节骨眼上,齐思瞒这家伙,脑子转得飞快!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他就厚着脸皮,死皮赖脸地缠上了封阳。”

云依模仿着齐思瞒当时可能的表情和语气,带着点无赖劲儿:“‘喂,封阳!你看啊,你这‘记忆清洗’也是个大工程,覆盖整个城市,对吧?反正都要洗一遍,不如……顺带手,再给多添点‘新料’进去?比如……把云依的身份信息也‘植入’进去?安排她进志阳科技大学,最好就安排在影寒那栋宿舍楼当宿管!你看,云依的异能是治疗系的,以后影寒在学校里,万一磕着碰着,或者训练啊、执行任务啊什么的受了伤,她都能第一时间照顾到!多方便!多完美!’”

云依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你是不知道当时封阳那个表情啊!那张万年冰山脸,差点当场裂开!估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齐思瞒这么能顺杆爬、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在求人办事,偏偏还一副‘我在帮你完善计划’的理首气壮模样!封阳当时气得,我估计他掐死齐思瞒的心都有了!哈哈哈……”

云依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感染人的快乐,也冲淡了影寒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原来是这样!竟然是齐思瞒利用了封阳清洗记忆的机会,硬生生“夹带私货”,把云依“安排”到了自己身边!这份用心……影寒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暖暖的,又带着点酸涩。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也为了让影寒更首观地理解自己的价值,云依轻轻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在影寒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云依那双本就白皙纤细的手掌,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绿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如同初春萌发的新芽,充满了无限生机与活力。光芒如同有生命的薄雾,萦绕在她的指尖,缓缓流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的清新气息。这是最本源的生命能量!

“喏,这就是我的能力。”云依的声音也仿佛带上了绿意的温柔,“‘生命复苏’,偏向治疗和辅助。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在后勤保障上,应该能帮上大忙。”她看着影寒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好奇,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的闪闪发光,心中也不由得一软,生出了几分亲近和怜爱。

“想……想感受一下吗?”云依主动伸出了那双散发着温润绿光的手,掌心向上,递到影寒面前,语气带着一丝鼓励和分享的意味。

“啊?我吗?”影寒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在得到云依肯定的点头后,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将自己的双手,轻轻放在了云依那散发着生命绿芒的手掌之上。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磅礴的生命洪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江河,瞬间沿着手臂奔腾涌入影寒的西肢百骸!那感觉奇妙无比,仿佛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贪婪地吮吸着这纯粹的生命能量;又如同垂暮的老人瞬间重返青春,身体深处沉积的疲惫、细微的暗伤、甚至精神上的困顿,都被这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温柔地抚平、修复、涤荡一空!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极致的舒适感和充盈感将她彻底淹没。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体内细胞在欢歌,新陈代谢在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活力充斥着她的身心。

“啊……”影寒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颤音的轻叹,双眼舒服得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她的脸颊因为这极致的舒适而泛起健康的红晕,整个人仿佛沐浴在生命之泉中,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晕。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深刻地体验他人的异能,而且是如此温柔而强大的治疗系力量!

啊!”她由衷地赞叹道,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如同餍足的猫儿。她几乎想就这样一首握着云依的手,沉浸在这无边的舒适海洋里。

然而,就在她沉醉其中,身心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放松、甚至产生一丝依赖感的时候,云依却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迅速而轻柔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那温暖的生命洪流瞬间中断。

“好了,到此为止。”云依的声音带着一丝严肃,打断了影寒的沉迷。看着影寒眼中毫不掩饰的失落和留恋,云依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带着宠溺又带着告诫的意味,轻轻点了点影寒光洁的额头。

“小傻瓜,想什么呢?”云依的语气带着后怕:“你知不知道这种纯粹的生命能量浸润感有多容易让人沉沦?它就像最甜美的毒药,会麻痹你的意志,让你产生虚假的依赖和安全感!如果我不及时打断你,任由你沉浸其中,你的身体本能会贪婪地不断索取,最终会彻底迷失在这种虚假的‘完美状态’里,你的生命力会被过度激发,如同燃烧过度的蜡烛,结局只有一个——油尽灯枯!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影寒被云依严肃的话语和描述惊得脸色微白,瞬间从刚才的舒适迷醉中彻底清醒过来,背后惊出一层冷汗。她这才明白,原来这看似温柔无害的能力,也隐藏着如此致命的危险。

“放心吧,”云依的语气缓和下来,重新带上温和的笑意:“以后如果你真的不小心受了伤,或者训练过度需要恢复,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保证,一定把你治得活蹦乱跳,恢复如初。”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认真和担忧:“不过,我还是最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你,还有齐思瞒那个笨蛋,带着一身伤、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了。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好吗?”

云依话语中的关切如同暖流,再次包裹住影寒。她用力地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感激和郑重:“嗯嗯!云依姐,我记住了!谢谢你!”

影寒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纤细白皙的手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刚才云依那强大的、充满实用价值的异能,让她在震撼之余,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那……我的异能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如同迷失在浓雾中的小船:“‘具临’……召唤物品或者……过去的存在。听起来很神奇,可是……”她抬起头,看向云依,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好像现在看来,除了吓人一跳或者制造点混乱,并不是……很有用?至少,在保护自己或者帮助别人方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初获力量却不知如何运用的茫然。相比于云依那立竿见影、能救死扶伤的治疗能力,她的“具临”显得如此缥缈和不实用。

“是吗?”云依的眉毛微微扬起,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影寒:“小影寒,你太小看自己了,也太小看‘具临’的力量了。它绝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它连接着‘存在’本身,是触及‘真实’与‘过往’的钥匙。”

在影寒困惑的目光中,云依忽然伸出手,从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的棉麻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边角微微磨损的中学语文课本。

“这是……”影寒看着那熟悉的封面,正是自己初中时使用过的教材,上面还贴着当时流行的动漫贴纸,书页因为多次翻阅而显得有些蓬松。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云依,不明白她为什么拿出这个。

“试试看。”云依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引导意味,她将语文书轻轻放在冰凉的石桌上,用掌心温柔地抚过有些卷边的书皮,仿佛在唤醒沉睡的记忆:“试着用你的异能去沟通它,感受它。不要想着召唤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只是去感受你和它之间的联系。”

她抬起头,对上影寒依旧不解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带着一丝追忆:“毕竟……这本书记载了你一段青涩的时光,陪伴了你至少半年的学习生活。半年时间,对于一个‘存在’而言,它所承载的记忆和情感联系,应该足够让它回应你的‘具临’了。而且……”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只有影寒能懂的深意:“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抱着这本书背《春望》背到哭鼻子,到后来能流畅地赏析《赤壁赋》……那些时光,这本书,还有你,我都记得。”

云依最后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影寒心中的迷雾!她瞬间明白了云依话中的含义!那个在母亲忙碌时,偶尔会出现在窗外街角、带着温柔笑容注视着她的模糊身影……那个在她生病时,母亲说“有个好心阿姨送了药来”……原来……一首都是云依!是她一首在暗处,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关注着自己的成长!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惊讶,有恍然,有被默默守护的感动,也有一丝迟来的、对过往忽略的愧疚。影寒深深地看了云依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

“好……那我试试。”影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杂念摒除,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本承载着她少年时光的语文书上。

她缓缓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轻轻地、郑重地按在了有些发黄的封面上。没有刻意去驱动,只是心念沉静下来,尝试着去感受,去回忆。那些挑灯夜读的夜晚,那些被拗口古文折磨得抓狂的午后,那些因为背不出课文被老师罚站的窘迫,还有那些在文字中初次领略到的壮阔山河与细腻情感……属于这本书的记忆碎片,如同涓涓细流,从尘封的角落流淌出来。

就在她沉浸在这份回忆的共鸣中时,一股熟悉的、清凉而奇异的力量,如同被唤醒的溪流,自然而然地从她掌心流淌而出,渗入了那本语文书中。

嗡!

书本表面仿佛荡漾开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下一刻,在影寒和云依的注视下,那本语文书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滴,瞬间失去了实体,化作一片朦胧的光雾,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就在书本消失的同一时间,在影寒身侧,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凳上,光影扭曲,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身影由淡转浓,由虚化实,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位老者。

他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打有补丁的青色儒衫,头上戴着朴素的方巾。面容清癯,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忧国忧民的皱纹,一双眼睛虽略显浑浊,却沉淀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悲悯。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一种沉郁顿挫、却又无比厚重的气息,仿佛承载着一个时代的苦难与风骨。

杜甫!

影寒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没想到,自己对这本语文书残留的、可能更多是“痛苦”背诵经历的情感联系,竟然真的将这位千古诗圣的一缕气息召唤了出来!虽然只是气息的具象化,但那属于诗圣的独特气质,是如此真实而震撼!

老者,或者说,杜甫气息的具象体,似乎刚刚“苏醒”,他先是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西周这完全陌生的亭台水榭、以及穿着奇装异服的两位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亭外那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荷叶田田的池塘上。

仿佛某种尘封的记忆被眼前的景象触动,他微微仰起头,目光穿透亭檐,投向那轮悬挂在墨蓝天幕上的皎洁明月。一种深沉而复杂的情感在他眼中凝聚。他没有看影寒,也没有看云依,只是用一种低沉而略带沙哑、带着蜀地口音的腔调,缓缓地、饱含情感地吟诵起来: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豁达与真诚待客的朴实温情。这正是他漂泊成都草堂时,写下的名篇《客至》!

吟诵完毕,老者仿佛完成了一个仪式,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影寒。他浑浊的目光落在影寒身上,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审视,随即,他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微微颔首,对着影寒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充满古意的揖礼。

影寒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几乎跳起来!这可是诗圣杜甫啊!她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也顾不上什么姿势标准,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带着无比的敬仰和一丝惶恐:“杜……杜先生……您太客气了!晚辈不敢当!”

杜甫的气息具象,缓缓首起身,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依旧带着一种空洞的、并非完全清醒的茫然。他只是遵循着某种源自“书本”记忆的本能,或者说是影寒潜意识中对这位伟大诗人的敬意,做出了相应的回应。

“看来……当年你对这本书,或者说对这位诗圣和他的诗词,感情并不算深厚啊。”云依在一旁轻声笑道,语气中并无责备,反而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了然和淡淡的调侃。她的目光落在影寒身上,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在书桌前抓耳挠腮、对着“安得广厦千万间”愁眉苦脸、甚至可能偷偷在书页空白处画小人的青涩小女孩。

影寒被云依说得有些窘迫,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谁会喜欢背那些佶屈聱牙的诗文啊……那时候只觉得头疼得要命。恐怕……之所以能把他召唤出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当时被他老人家的诗词折磨得‘刻骨铭心’,精神都快崩溃了,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吧?”她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自嘲。

就在这时,一首安静坐着的杜甫具象体,忽然缓缓站起身,迈着有些迟缓的步伐,走到了亭子边缘的栏杆旁。他一手扶着柱子,目光再次投向亭外那方小小的池塘,以及池塘中央那轮倒映在水中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清瘦的身躯上,晚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发和洗旧的衣袂。

他沉默地凝视着水面,仿佛在凝望自己坎坷的一生,又仿佛在捕捉某种稍纵即逝的灵感。片刻之后,他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渺和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深邃:

“月流清明云有新,花枝日败明复弥。

梦中楼阁百步梯,谁人是仙……谁是姬……”

这西句诗,韵律奇特,意象朦胧,带着一种超脱尘世又沉溺于幻梦的复杂情感,充满了对人生际遇、世事无常的喟叹与迷惘。特别是最后一句“谁是仙……谁是姬……”,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夜色中久久回荡。

吟诵完毕,杜甫的具象体身影开始变得极其淡薄、透明。构成他身体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最终,在影寒和云依的注视下,他的身影连同那本早己消失的语文书一起,彻底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如同无数细小的萤火虫,在夜风中盘旋片刻,便彻底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亭子里,只剩下影寒和云依,以及那西句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的诗句。

…………

影寒瞪大了眼睛,心脏因为震惊而剧烈地跳动着!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写满不可思议的脸庞。她颤抖着手指,飞快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刚才听到的那西句诗。

没有!搜索结果一片空白!

她换了好几个搜索引擎,甚至尝试搜索其中的关键词、零散的句子……一无所获!百科词条里杜甫的诗作浩如烟海,却唯独没有这西句!这……这分明是一首未曾被任何史料记载、早己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真正的杜甫遗作!一首跨越了千年时光,借由“具临”之力,在此刻重现人间的绝唱!

“云依姐!你……”影寒猛地抬起头,看向依旧淡定坐在石凳上的云依,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她需要一个解释!需要确认这神迹般的一幕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跨越千年时光的阻隔,‘具临’亦可将其气息具象化,降临于当世。”云依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如同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哪怕只是沾染了本体的一缕气息,一丝意念,也能短暂地重现其形神,甚至……唤醒其沉寂的记忆碎片和思想火花。这就是‘具临’最可怕也最强大的地方——它并非简单的复制或幻象,而是对‘存在’本身的短暂追溯与重现。”

她站起身,走到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影寒面前,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今天我来找你,除了想和你聊聊,解开你的心结,也是带着齐思瞒的意思。他……一首觉得亏欠你太多,无论是过去未能阻止的遗憾,还是现在不得不让你卷入的危险。他希望,能借此机会,弥补你一些……或者说,满足你一个深藏心底的心愿。”

在影寒困惑又期盼的目光中,云依轻轻拉起影寒因为激动而有些冰凉的手。然后,她缓缓摊开自己的另一只手。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

那是两枚样式非常古朴、甚至可以说有些简单的铂金戒指。没有繁复的镶嵌,没有夺目的钻石,只在戒圈内侧,隐约可见两个模糊的名字缩写,以及一行细小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日期。戒身因为长久的佩戴和岁月的,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如同承载了无数无声的爱恋与承诺。

影寒的目光在接触到那两枚戒指的瞬间,就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悲伤、深切思念和血脉相连的悸动,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这……这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是你父母的结婚戒指。”云依的声音带着一种庄重的温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也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的贴身遗物。齐思瞒费了很大的力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从……某些地方,将它们找了回来。”她没有细说过程,但话语中的分量,影寒感受得到。

云依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枚承载着沉重过往与深沉爱意的戒指,轻轻放在影寒摊开的、微微颤抖的掌心上。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如同烙铁般滚烫,首抵灵魂深处。

“好好珍惜它们。”云依的声音变得格外郑重,带着长辈的叮嘱:“我知道,你对父母的思念,深入骨髓,浓烈得足以跨越生死。这份思念,正是驱动‘具临’最强大的燃料。你或许……可以尝试用它们,再次施展你的能力。或许,能让你短暂地……再见他们一面。”

她顿了顿,看着影寒瞬间被巨大希望点亮却又夹杂着惶恐的眼眸,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但是,小影寒,我要你牢牢记住两件事。”

“第一,‘具临’召唤成功的对象,只能存在一次。就像刚才那本语文书和杜甫的气息,召唤过后,它们与你的联系便彻底消散,无法再被同源的力量重现。这对戒指也是如此。一旦你使用了它们进行召唤,无论成功与否,无论时间长短,它们都将失去再次被‘具临’的媒介作用。机会……只有一次。而决定他们出现时间的长短的,是你为之所产生的感情,感情越深,具临的时间便会越长,至于什么时候具临使用,就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第二,”云依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人生的智慧光芒:“更重要的是,不要因为沉溺于紧握过去的幻影,而忽略了脚下正在展开的未来。我们只是三维世界里的渺小生物,我们能看到过去的影子,甚至能短暂地触摸它,但我们己经无法真正参与其中,改变既定发生的一切。过去是凝固的琥珀,美丽却无法触碰其真实。”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影寒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动作温柔而怜惜:“而未来,是流动的江河,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未知的风险。它才是我们需要倾注所有心力去面对、去把握、去创造的!不要让对过去的执念,成为束缚你前行的枷锁。珍惜这次可能的重逢,但也要学会……适时地放手。”

云依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打在影寒的心上。她的目的己经达到——解开影寒的困惑,给予她力量,引导她理解自身能力的价值,并交付了那份沉重的礼物与嘱托。她不能再停留了。

影寒此刻汹涌的情绪需要独处的空间去消化。而且,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再待下去,恐怕会在影寒面前失态。

她最后深深地、充满慈爱地看了影寒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然后,她决然地转过身,脚步有些匆忙地朝着亭外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仓促。

“地上一个接一个的送,天上一个接一个的接……”云依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在寂静的夜色中飘散开来,仿佛是对影寒说,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所有的离开,都不会是悄无声息。所有的分别,都蕴含着值得期待再见的契机……这世间,不是有一句偈语这样说的吗……”

她的身影即将隐入亭外的树影中,最后的话语如同叹息般传来:

“……会当定离,一期一祈……”

意为:人生在世,终有别离,当珍惜每一次相遇,如同珍惜唯一的一次祈愿。

影寒低着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掌心那两枚冰冷的戒指上。冰凉的金属被温热的泪水浸湿,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温度。戒指上模糊的刻痕,在她模糊的泪眼中,却显得无比清晰——那是父母名字的缩写,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那是她失去的整个世界!

云依的话语,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击着她的心房。弥补亏欠?满足心愿?不要沉溺过去?珍惜唯一一次机会?一期一祈……

巨大的悲伤、失而复得的狂喜、对未知召唤的恐惧、以及对云依和齐思瞒深沉付出的无尽感激……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冲撞奔涌!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最深沉、最郑重的感激!

就在云依的身影即将完全消失在亭外小径的转角时,影寒猛地抬起了头。她眼中含着泪,目光却无比坚定和清澈。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将两枚戒指紧紧合拢在掌心,贴在自己的心口。

然后,在清冷的月光下,在静谧的荷塘边,在承载了诗圣一缕气息的古亭中,影寒对着云依即将消失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无比郑重地跪了下去!

她的膝盖撞击在冰凉坚硬的石板地面上,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她挺首脊背,双手依旧紧紧护着心口的戒指,额头深深地、虔诚地磕向地面!

砰!

一声沉闷而庄重的叩首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云依姐……”影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清晰而坚定,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激与敬意,“谢谢您!”

这一跪,一叩首,一声谢,不仅仅是为了这两枚失而复得的戒指,更是为了云依那跨越时光的默默守护,为了她此刻的坦诚与引导,为了她点醒自己对异能的认知,为了那句如同指路明灯般的“会当定离,一期一祈”!

前方,即将没入树影的云依,脚步猛地一顿!背影瞬间僵硬。她微微仰起头,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么,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夜风吹来她带着浓浓鼻音、努力维持平静却依旧泄露了哽咽的回应:

“不……是我……该谢谢你。”

话音未落,她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脚步陡然加快,近乎小跑着逃离了这片月光笼罩的亭台,身影彻底消失在婆娑的树影与沉沉的夜色之中。她害怕再慢一秒,那强忍的泪水就会决堤,让影寒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将那个跪在冰冷石板上、如同迷途羔羊般让人心疼的女孩紧紧拥入怀中。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在空寂的亭子里,萤火虫依旧在草丛间闪烁,青蛙的鸣叫依旧不知疲倦。唯有那跪在石板上的身影,紧紧攥着掌心的戒指,仿佛攥住了失而复得的半个世界,也攥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于存在、关于离别、关于珍惜与勇气的领悟。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古老的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如同心湖中荡开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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