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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内，昨日师徒激战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能量对撞后特有的焦灼气味，混杂着洞外雨后的泥土腥气。晨光艰难地穿透雨幕和简易屏障，在潮湿的洞壁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周燃盘膝坐在地上，一夜未眠。并非疲累，而是脑海中无数关于规则、意念、科学模型的念头激烈碰撞，甚至超越了高速运转的伏羲AI核心。苏晴靠在不远处的石壁，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担忧的目光不时在养父和周燃之间游移。
老疯子盘坐在青石上，闭目调息。永恒级巅峰的生命力场如同深海的潜流，稳定而磅礴地修复着他体内因强行压制“冰火劫”和昨日“指导战”带来的细微损伤。他脸上的灰败彻底褪去，恢复了那种历经沧桑、刀劈斧凿般的刚硬线条，只是眉宇间，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洞外，卧龙谷一片狼藉。倒卷的瀑布恢复了流淌，却带着浑浊的血色，砸落在布满巨大裂痕和冰棱的潭底废墟上。烧焦又冻结的古树残骸散落各处，如同末日战场遗留的墓碑。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余波依旧刺鼻，提醒着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周燃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老疯子身上。疑问如同藤蔓，缠绕着他一夜的思考。师父的走火入魔，绝非偶然。那失控的冰火之力，狂暴混乱的意志，以及最后青白石那抚平规则的力量……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问题。
“师父。”周燃的声音打破了洞内的寂静，低沉而清晰。
老疯子眼皮微抬，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燃脸上，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思绪。
“昨天……”周燃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您为何会突然走火入魔？那股混乱……不像是寻常的修炼岔气。”
苏晴也立刻坐首了身体，紧张地看向老疯子。这是她心头最大的恐惧和疑问。
老疯子沉默了片刻。洞外的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他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那气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不甘。
“为何？”老疯子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洞顶的岩石，投向无尽苍穹，“因为……我要突破。”
“突破？”周燃眼神一凝，“您己是永恒级巅峰，人类己知的顶点。再突破……是创世级？”
“不错，创世级。”老疯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却又透着一股沉重的无力感，“二十五年前，老子就摸到了永恒级的顶峰！力可撼星辰，断肢重生不过眨眼之间！这方天地，单论力量，老子己至绝巅！”
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攥紧，指节发出爆响，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连洞内的光线都似乎扭曲了一下，随即又被他强行收敛。
“可是，这顶峰的风景，老子看了二十五年！”老疯子的语气陡然变得激烈，眼中燃烧起不甘的火焰，“二十五年！寸步难进！就像你小子卡在控场巅峰，明明感觉到前面有路，却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坚不可摧的‘规则之网’死死拦住！”
他的目光转向周燃，带着同病相怜的锐利：“你破不开那层网，所以被困在法则之外。老子也一样！老子要破开的，是通往‘创世’的那层天堑！”
周燃的心猛地一沉。师父的困境，竟与自己的瓶颈如此相似，只是层次更高，更加凶险绝望。
“那层网是什么？”周燃追问。
“不知道！”老疯子回答得干脆利落，“老子只知道，每一次，当我积蓄力量，调整状态，试图冲击那道门槛时……”他眼中的火焰陡然变成了痛苦的血色，仿佛又回到了昨日那失控的边缘，“……我的意志就会失控！就会疯魔！”
“冰与火，毁灭与寂灭，这两种被老子强行融合、锤炼到极致的力量本源，就会彻底失去平衡！而我的神魂深处，神识会分成两份，互相碰撞、厮杀！将我的理智撕碎，将我的意志拖入无尽的混乱深渊！就像你昨天看到的那样！”老疯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心有余悸的嘶哑，“那不是简单的能量失控，是整个‘存在’的崩溃边缘！每一次尝试，都是在悬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彻底湮灭，连带着周围的一切化为飞灰！”
洞内一片死寂。苏晴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后怕和心疼。周燃眉头紧锁，他终于明白为何师父的力量会呈现出那种极端的、互相湮灭的混乱状态。
“师傅，确定全球只有您一个永恒级巅峰吗？”周燃问出了关键。
“哼，”老疯子冷哼一声，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丝孤寂，“至少明面上，我了解到的，我能感知的，活着的，就老子一个！创世级？更是只存在于远古神话记载里！没有路标，没有经验，没有他娘的哪怕一个成功的例子可以借鉴！”
他站起身，伟岸的身影在洞内显得有些佝偻，却又蕴含着撑天的力量：“老子只能自己摸索！每一次冲击，都需要耗费海量的资源和漫长的时间做准备，调整状态到最佳。可结果呢？”
老疯子猛地转身，眼中是压抑了二十五年的狂怒和无奈：“试一次，疯一次！疯一次，就毁掉一片地方！卧龙谷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是老子给自己选的牢笼！至少在这里发疯，伤不到太多无辜，毁掉的也是自家的地盘！‘老疯子’？呵，这外号，倒也没叫错！”
他看向洞外那片被他亲手摧毁的狼藉山谷，声音低沉下去：“二十五年来，老子尝试了七次……每一次，都像是在地狱门口打了个转……这次若非你那块怪石头……”他深深看了周燃胸前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周燃默然。他终于理解了师父身上那挥之不去的疯魔气息从何而来，理解了为何他会隐居在这人迹罕至的秦岭深处。这不是避世，是自我囚禁，是为了在追寻那渺茫的“创世”之路时，将破坏降到最低的无奈之举。二十五年的孤寂与反复的疯狂折磨……这其中的沉重，远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看着老疯子那刚毅却难掩疲惫的侧脸，心中那份因地宫之谜带来的冰冷孤寂，似乎被另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覆盖——那是理解，是同道者的共鸣，以及……一种源自科学探索本能的强烈冲动。
“师父，”周燃的声音打破了沉重的寂静，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或许……您缺的，不是力量，也不是方法……”
老疯子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周燃。
周燃迎着那目光，眼中闪烁着属于研究者的冷静光芒：“……而是缺少一个‘锚点’，一个能在您意志濒临崩溃、规则之力反噬时，将您强行拉回来的‘稳定器’。或者说，缺少对那种‘疯魔’状态本质的精确解析和针对性预案。”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又指了指洞外那片废墟：“也许可以选择用科学去解析、去量化、去‘破解’。您的困境，或许……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思考。”
老疯子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他看着周燃，看着这个被他从激流中捡回、如今却以离经叛道的科学思维挑战着武道终极壁垒的弟子，枯瘦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了一个近乎疯癫，却又蕴含着无限探究欲望的笑容。
“锚点？稳定器？解析疯魔？”老疯子的声音带着奇异的腔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狂喜，又像是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难以置信，“好！好小子！那老子就等你，老子要看你怎么解我这二十五年的死局！希望，真的有那一天吧。”
洞外的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照射在卧龙谷焦黑的土地上，蒸腾起丝丝缕缕的水汽。废墟之上，仿佛有新的东西，正在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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