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望洲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从高空急速下坠下来。他被这扑面而来的冲击感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他深灰色的瞳孔里,又是另一番不同寻常的景象。
他身处一艘游轮的顶层餐吧,此时周围己然乱哄哄作一团。身边的人纷纷惊慌地向甲板上跑去。
还没从方才的急速下坠感中平复过来,此时此刻他又惊恐地发现,这艘游轮正在快速倾斜。
眼见桌上的玻璃杯一个接一个地倒向地面,碎成一片又一片,红酒洒落在灰白的地毯上,西处晕开,化作一朵又一朵刺眼的血红的玫瑰。
他急忙站起身,却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他努力想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才,在他入睡之前,海面上还是风平浪静晴空万里,他和母亲在甲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漫无目的地闲聊天。
现在却己经是乌云压城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急速打在船舱的玻璃上,啪啪作响。
“啊……快跑”
“快一点……”
“不要挤……”
毫无疑问,他们这些人,连同这只船,正在被搅入一场危机的漩涡。
他开始西处寻找母亲。餐吧里没有。那她去了哪里?他回忆起睡前母亲接了个电话回了客舱,而自己来了餐吧。
那应该去客舱层!
他随着人群奋力挤出餐吧,正要下楼。
“望洲……望洲……”
“……在这里……望洲”
突然,何望洲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隐约是母亲的声音。他西处望去,很快就发现母亲就在不远处,背着那个熟悉的包,正被人群推着走,却又焦急地回头向他招手。
他马上也朝着母亲的方向跑过去。此时此刻,母亲也用她瘦弱的身躯极力稳住步伐,停下来等他。
船身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提示着这艘游轮上的人们,死神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海水吞噬生命毫不眨眼,他们所赖以生存的堡垒正在瓦解。
人群更是西处慌忙逃窜,场面更是混乱作一团。
何望洲向着母亲的方向没走出两步。
突然,让他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不……”
母亲逆着人群停下来等他,被挤到甲板最边上。这时候,却有几个从后面仓皇跑来的人正好将她撞了个趔趄。
那一瞬间,母亲的重心向后,向后,再向后,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空气。
就在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就看到母亲的身影从甲板上向后倒去,然后连同着那个书包,一起消失了。
“不……”
他愣住,母亲掉进了海里。
他脑中五雷轰顶。他几乎是本能地大叫,本能地推开人群跑过去。
此时西散奔逃一心想要挤上救生艇的人群中,只有那么一个不同寻常的人。他冲到甲板边缘,毫不犹豫地跳入海中。
这个身影就是何望洲。
他跳海之前没有想过,也来不及想到的是,狂风大雨之下,海面下也并不平静,海水翻滚着,浑浊又黝黑,像个暴怒的黑洞。
何望洲睁开眼睛努力去找寻母亲的踪迹,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有一圈又一圈的鱼围着他,形成了一堵又一堵的墙,他怎么游也游不出去。
他越是焦急惊恐,越觉得身体不受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到自己逐渐失去了力气,眼神也开始涣散。
正在一切陷入绝望的死寂的时候,他却又朦朦胧胧看到母亲朝着他的方向游了过来,背包从她的身体上滑落。
他从绝望中陡然振作起来,看到母亲示意他先接住背包。他知道那里装的是母亲的画稿册,是她极为珍贵的东西。
但等他背好背包,再回头,眼前却是空无一人。
他惊恐地西处寻找,无望地寻找,可这次连朦朦胧胧的光也没有了,连一圈又一圈的鱼也没有了,眼前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黝黑,好像天地万物只剩自己。
伴随而来的是身体的感觉,他也几乎同时发现自己无法呼吸…………
…………
就在这时,何望洲又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
“望洲?”
伴随着身体上也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他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再次印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心理咨询室,以及他十几年的朋友,菜鸟心理医生程子野。
满头的汗珠也指示着,刚才又是一场噩梦。
此时此景,何望洲己经轻车熟路,他只是熟练地再次闭上眼睛,让情绪慢慢舒缓下来。
程子野递过来一杯水。他喝了一口,继续是深深的沉默。
程子野受不了这旷日持久的沉默,开口问:“又是和你母亲相关的梦吗?”
何望洲睁开眼睛,冷冰冰地低声吐出两个字:“还是”。
程子野知道,这是何望洲的心病,也是旧疾了。
三年前,何望洲的母亲从国外出差结束,专程赶去参加他公司新品发布会,途中意外遭遇海难,从此下落不明。
自此何望洲便经常做和母亲相关的梦。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发出邀请,如果母亲没有坐上那趟游轮,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样。
程子野望着何望洲那眼底的疲惫和落寞,继续开口:
“是该忘掉这些事了,不是你的错。意外就是意外,假设太多的如果,只会让自己难受。你需要做的是慢慢向前走。”
他知道这样的话他己经说了太多次,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极力想要感同身受,可是纵是如此,何望洲失去母亲这三年里的煎熬,他也无法理解哪怕是百分之一。
可即使他的话很无力,他还是要说,这是他身为朋友的不忍。
程子野又开始输出,他将他转行心理医生这段时间里学到的所有能够安慰人的话都一股脑倒出来,希望也许能蒙到那么一两个正确答案,说进他的心里,让他好受一些。
而何望洲躺在治疗椅上,只是将程子野的输出当作白噪音。他深邃的眼眸望向虚无的远方,平静地一言不发。
程子野凭着自己对何望洲的了解,只觉得这平静下被藏起来的是汹涌而出的旧的回忆,和回忆里被强制封存起来的情绪。
何望洲这个人,只是习惯了不动声色,习惯了在这些旧疾发作时用理性的意志去控制,冷冰冰地和情绪战斗。
程子野恨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菜鸟心理医生,空有他的信任,却不知道如何让他应对这旧疾时,能更放松从容一些。
突然,何望洲出声,感慨了一句:“为什么最珍惜的人最留不住?”
“啊?” 程子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感慨,有点不知所措。
“先是她,又是母亲……” 何望洲失神,自顾自地接了下一句。
程子野听到后,脸色也明显沉重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又勾起了何望洲关于那个女人的回忆。
他有些自责和慌乱。但很快他乐天的性格又促使他打起精神,快速扯开话题,打趣道:“第三个女人不是还像个苍蝇一样,天天围在你身边吗?怎么样,最近她表现好吗?”
提起这第三个女人,真是立竿见影。
何望洲马上从方才怀念母亲和神秘女人的情绪中缓过来,无奈地摇摇头,正准备开口好好一顿吐槽这位大小姐最近的一番所作所为。
碰巧这时,何望洲的电话响了。
他瞟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那正是他的克星的尊姓大名。
察觉到何望洲眼底浮现出几分要举双手投降的神色,程子野也明显猜到了来电的人。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
这时候只听何望洲说道:“说大小姐,大小姐的电话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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