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宁宫的宫人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只听主子娘娘的吩咐,闻言就把隋慎言和隋玉郎抬起来,随便拿草席子一卷,就抬着他们二人出宫门去了。
隋怜走出柴房,污秽之气已被铲除干净,天上只有一尊太阳,但也受了君长珏妖力的加持,明朗温和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驱散了她心头的凉意。
她站在日光下笑了笑,低声道,“你的心愿已了,去吧。”
一缕淡极的青烟从她的发丝里飞出,那是隋答应始终未曾离去的魂魄。
“多谢神女大人惩治了恶人,顾夫人在九泉之下定能暝目了。”
少女柔弱的声音在隋怜耳边响起,微小得只有隋怜一人能听见。
也是在这一瞬,她得到了隋答应的全部记忆。
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隋答应并非是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
当年顾夫人在隋府诞下女儿时,这个女婴生来就不知哭也不会笑,顾夫人和产婆都以为孩子迟钝愚笨,可真正的原因是这女婴只有肉身,并无魂魄。
而在鬼魂眼中,这样一个没有魂魄的婴儿就是绝佳的肉身,也是它们再世为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个婴儿的存在甚至招来了方圆百里最凶恶的恶鬼,但不知为何,所有觊觎这具肉身的人都进不了女婴的身,还为此得了反噬,唯有当时弱小不堪已经快要散去的隋答应在阴差阳错之下,以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式进入了女婴体内。
她稀里糊涂地得了肉身依附,又因为力量太过弱小,渐渐的就忘了她当鬼时的记忆,只当自己真是新出生的女婴,本本分分地做起了隋家的小姐。
“虽然小女并非是顾夫人真正的女儿,只是占了她女儿身子的孤魂野鬼。”
隋答应的声音很轻很轻,却透着化不开的怀念,“可顾夫人不知道这些,她对小女真好。因为她,小女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母爱。”
可对她这么好的母亲,没过几年就死了。
当时的她幼小无知,虽然隐隐感觉到母亲的死不太寻常,恐怕是被府中人所害,可也别无他法。
她生性懦弱,先前就是被人害死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的糊涂鬼,机缘巧合下得了新的肉身,也是活得憋憋屈屈,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在家中,她被父亲忽视冷待,受继母和同父异母之弟的欺辱践踏。
到了宫里,她仍然抬不起头来,只是个要到处看人脸色的末品答应,最终成了他人阴谋里的牺牲品。
“其实本宫一直很奇怪,你这样谨小慎微的性子,为何会上了安常在的当?”
隋怜是真的没想通,那些人骨罐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为何隋答应会愿意收下,还把它们摆在卧房里?
这姑娘也是死过一次又还阳的人了,纵使她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冥冥之中也总该有些趋利避害的本能吧?
青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说话的声音更轻了:
“安常在跟小女说了的,她说她教给小女的法子能让小女改命,小女就信了。”
隋怜又问道,“你为何想要改命?是不甘于做一辈子的末品答应吗?”
“是的。”
隋答应毫不尤豫地承认了,口吻里透着哀伤的自嘲,“小女看到宫里有很多受宠的妃嫔,只要得了陛下的宠爱,她们就能得到权柄,就可以顺着心意去做很多事了。”
“小女那时就做起了白日梦,想着自己若是也做陛下的宠妃就好了。就算做不了风光无限的宠妃,只要能稍微升些位分可以治得住隋家人,或许就能翻起旧事,给顾夫人一个交代了。”
“小女想找出害死她的人,让他们血债血偿,可最后——我终究是什么也做不到。”
闻言,隋怜心里微微一沉。
她能感觉得到,隋答应没有在说谎。
这个弱小的孤魂当真是这么想的。
虽然怯懦卑微,只是个鸠占鹊巢的鬼,却也比隋慎言这个活生生的人要有人味儿。
“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家的孩子。”
隋怜轻声道,“一路走好。”
神女的祝愿扬起了一阵清风,送了隋答应的孤魂一程。
望着远去的魂魄,隋怜却陷入了思索。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来后是占了隋答应的身子,现在才得知隋答应也并非原主,那么这具生来就不见魂魄的肉身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又浮现出千年前那位神女的声音,她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难道说就连这具身体都是提前为她的到来备下的?
隋怜心里又生出了更深的疑问。
她本不该属于这个怪谈世界,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透着宿命的意味。
难道说她在现代世界过的那二十多年只是虚幻的旅途,这里才是她真实的来处,也是她最后的归属?
诚安郡王府。
郡王妃陆喜春带着几名丫鬟仆妇,匆忙朝前院赶去。
路上有在诚安郡王身边伺候的小厮瞧见她,一时竟也顾不上避让,带着哭腔道,“王爷他,他一回来就跟中邪了似的偏要寻死去,谁劝都不听!王妃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陆喜春听到自家夫君要寻死,撩起裙子就跑。
她是将门世家的女子,从小就跟着父兄学过武的,身上很有些功夫根底,这一跑用上了轻功,没几下就到了王爷所在的书房。
书房里正闹得不可开交,护院们全都一窝蜂地涌在里边,使出浑身解数强力按着那在院子里挣扎不已的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眉眼俊朗,正是诚安郡王君怀瑾。
但此时他早已没了平日行事端正文雅的做派,整个人神色癫狂披头散发,嘴里还高声嚎着:
“你们这群刁奴,快放开本王!仙人扶顶,白绫飞练——本王要成仙,本王要成仙去啦哈哈哈!”
正嚎着,他一个文人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极强的力气,竟将强按着的五六人硬生生从身上掀了下去,用力扯住手边一根白绫。
趁着众人惊慌不已,他脚尖一点身轻如燕,转眼间就跃上了屋檐,然后将手里的白绫朝空中一抛。
更离奇的是,那白绫被他抛开后竟然没有掉落在地,倒象是勾住了天上无形的房梁似的,直直地悬在空中。
陆喜春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瞧着昨夜还宿在她床边的夫君望着天痴痴地笑,自行将垂下的白绫系上了他的脖子,然后就要伸腿一蹬。
“夫君不可!”
陆喜春的动作比她的脑袋更快,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一手抓住了君怀瑾的腰身,另一只手并作手刀砍断了白绫。
底下满院子的人仰头望见这一幕,异口同声:
“王妃威武!”
只有王妃手里的王爷还在吱哇乱叫,“你这无知泼妇竟敢坏我修仙的大事,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
他尚未叫嚣结束,就被陆喜春利落地翻了个。
然后一个无比响亮的大耳光直面抽在了他的脸上。
满院子男人都按不住的王爷就这么被王妃抽晕了过去。
随从和护院们:“”
陆喜春冷着张脸把昏迷的君怀瑾打横抱起,利落地跳了下来。
“都看什么看?”
她训斥那些看傻了的人,柳眉倒竖,“王爷明显是中邪了,刚才若不是本王妃一巴掌把他拍晕,怎能制得住他!”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又道:
“王妃威武!”
“赶紧找个有能耐的大师来府上看看,不——”
陆喜春回过头看了眼那被她劈断后,仍旧有一大半悬在高空,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绫,神色骤然凝重:
“这么邪性,寻常的大师怕是看不好了,红缨,你赶紧去备车,我要带着王爷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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