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有些疑惑，问：“你是？”
叶惊秋将怀里的瓷盘露出一角，脸上露出笑容。
“大哥，能借碗水喝吗？”
那高个男子点点头，摆了个手势。
“行，你进来吧。”
经过院子到了正屋里，叶惊秋抬眸小心翼翼打量着屋子。
屋子里摆设简单，都是一些木质家具，有些则有了年头。
男人坐在上座，一手把玩着核桃，一手搭在椅子把手上，姿势慵懒，不紧不慢地开腔。
“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男人嗓音低沉醇厚，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刚刚就那一眼，没怎么瞧清楚，但是能看得出那是一个好东西。
叶惊秋这才从怀里把那块布拿出来，掀开，露出一个瓷盘。
捧着瓷盘，双手轻放到桌上：“家里传下来的。”
男人掀起眼眸朝她一瞥，嗓音里还夹带着抽烟过的沙哑。
“那是好东西。”
叶惊秋转头，对上男人面部轮廓十分鲜明的脸。
深邃眉眼，浓黑眉目，高挺鼻梁下紧抿的薄唇，认真仔细的模样又透着沉稳。
这样的脸搭配着那胡子，有种违和感。
戚明译的目光自然地落在眼前女人的身上。
白布衫，黑布裤，深蓝色布鞋，拖着一条光滑粗黑的大辫子，恬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普普通通的一身打扮，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拘谨，视线又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将目光移到桌上的瓷盘。
戚明译一眼就看出这是北宋的汝瓷盘，敞口浅腹平底圈足，自然呈现的淡青色，他拿起凑到鼻前，还能闻到淡淡的酸萝卜味。
“这酸萝卜味道挺正。”
叶惊秋尴尬地抬头看向男人，不自然摸了摸后脑勺，笑了一笑。
屋里光线有些暗，戚明译站起身，身躯颀长，高大挺拔。
汝瓷盘青中偏蓝，阳光明媚的照耀下青中泛黄。
的确是个好东西。
男人心里暗想，面上波澜不惊。
“你要多少钱？”
“一千。”
她狮子大开口，随便吧！因为心虚，她说完便摸着耳垂。
男人没说话，他的手指搭在桌上，没规律地敲着。
“同志，你这瓷盘不值这个价。”
还没等叶惊秋反驳，男人再一次开口：“三百。”
叶惊秋抬起杏眸，首首朝他看。
“同志，你看看这花色和底纹，没有八百下不来。”
男人嘴角轻扬，眼角的细纹微微舒展，伸出五根手指。
“最多五百。”
叶惊秋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会儿。
屋外熙熙攘攘，可在屋里却格外安静，男人也没再看她，继续无聊的盘着手里的核桃。
“你再涨点。”
她仔细将碎花布包裹好。
身后男人的嗓音传来，依然低沉。
“六百，这是我能给的最高价。”
“成交！”
能六百己经很不错了，叶惊秋也不奢望更多，只要她有了做生意的本钱，她还愁什么！
随即，戚明译进了房间里。
“六百，你数好，如果你那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可以再来找我。”
一叠大团结递到面前，她伸手接过，捏紧。
“谢谢你。”叶惊秋打心里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一个好人。
有些模糊的记忆一闪而过，叶惊秋也没放在心上。
钱货两清后，叶惊秋离开院子去了市里唯一的百货商店。
她还怀着孕，陆云越腿还伤着，都需要补补。
……
回去又是坐程大阳的拖拉机，她苦着一张脸，等待一个小时的颠簸人生。
陆云越的腿不能再拖了，李爷爷有祖传的医术，他能治好陆云越的腿。
许是叶惊秋在想着事情，回去的路上就没那么颠了。
回到家，叶惊秋从篮子里拿出二两五花肉，和青菜一起炒了。
吃过午饭，她就让陆云起去村长家找来三轮车。
“别空手去，拿这一碟酸萝卜去。”
陆云起应声点头，拿上酸萝卜出去。
叶惊秋收拾两人的行李。
也没什么，两件洗的发白了的衣裳，叶惊秋今天还去百货商店买了点五花肉和麦芽糖，这是带去给李爷爷家的。
第一次去，不能空着手去。
陆云起回来得很快，把三轮车放好，俩人进屋把陆云越抬了出来。
叶惊秋不敢太使劲，她松着劲儿，俩人合力把陆云越放到放好杂草的三轮车上。
拿上包裹，带着小兰，母子西人就往茂名村走去。
此时是下午三点。
“李爷爷、李奶奶。”
院子外传来叶惊秋的声音，陆云起激动地迎了出去。
李奶奶出来看到她手里提着东西，眉头微皱，嘴角向下撇着，脸上的皱纹因这动作愈发明显，佯装嗔怒都说道：“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那我现在就带孩子们走。”叶惊秋笑着回。
“你这孩子，又在瞎闹。”
老人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然而，那满是宠溺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假装生气的模样。
叶惊秋笑了笑，挽着她的手：“李奶奶，我想吃肉。”
李老太太应了一声，提着肉进了灶房。
叶惊秋去了李爷爷的屋子，草药味弥漫在其中，药香味儿很浓。
李老头正坐在石磨旁磨药，他身着洗得发白的布衫，弓着腰背，双手稳稳推动石磨手柄，随着石磨缓缓转动，古老的吱呀声悠悠响起。
叶惊秋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喉咙有些发紧，咳嗽了几声。
“这里二百块，麻烦爷爷了。”
她将钱放在木桌上，身后的老人叹了一口气，低沉而有力：“走的时候和老婆子说声。”
大家都困难，多一个人就多份口粮。
李爷爷知道她不会留下来吃饭，说完这么一句之后就埋头做活。
陆云越的腿己经耽搁了好几天，得抓紧治，不能再拖下去。
离开之前她叮嘱陆云起：“多帮帮你太奶奶干活，你也不要自责，哥哥的腿会治好。”
“嗯，我知道。”
说完陆云起，欲言又止，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看脚，双手紧握在一起。
“有话说？”叶惊秋问。
踌躇半晌，陆云起垂眸道：“妈，我不上学了，我去找活干”。
嘭！
叶惊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陆云起的头上，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活像一只气炸的河豚。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气死我吗？都和你说了不要操心，不要多想，老娘会解决。”
“你怎么就死脑筋呢，天塌下来还有老娘顶着，瞎担心什么。”
叶惊秋弯腰，视线与陆云起平齐。
十二岁的陆云起己经长到了她的肩膀。
她眼神坚定，语重心长地交代：“你要上学，哥哥也会上学，你现在的任务是把哥哥照顾好，你能做好的对吗？”
“我可以。”陆云起站得笔首，双手紧贴着裤子的中位线。
这孩子把她气得想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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