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点眉目的亲事又黄了，周氏知道还不能急于一时，又怕棠璃心中难过，特意请了陆琬带她出去散散心。
暮春时节，国公府后花园里海棠开得正盛。
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的锦绣，陆琬携着棠璃的手，沿着青石小径缓缓而行。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两人衣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烟表妹，你瞧这株垂丝海棠，"陆琬停下脚步，指尖轻触一朵低垂的花，"看似柔弱，实则坚韧得很。去年冬日那般严寒，它竟也熬过来了。"
棠璃抬眼望去，那海棠枝条纤细，却承载着满树繁华。
她轻声道："琬姐姐说得烟烟都明白，姐姐不用担心，我……"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大小姐！"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额上沁着细汗，"夫人请您立刻去正厅，丞相夫人和顾小姐来了！"
陆琬眉头微蹙。
春风拂过，带起她鬓边一缕碎发。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问道："可知是为了何事？"
丫鬟偷瞄了一眼棠璃，压低声音："听说是来商议大公子与顾小姐的婚事。"
陆琬虽是妾室所生，但国公夫人待她一向亲厚，她端庄识大体，府里有什么年轻女眷，一般都是由她招待的。
陆曦虽是嫡女，但性子跳脱，国公夫人却是不放心让他一人招待，故而请了陆婉前去。
棠璃闻言蹙眉，这么快便要定亲了吗？
陆琬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捏了捏她微凉的手："烟表妹……"
"琬姐姐快去吧，别让夫人久等。"棠璃恍若不在意的模样，笑道："我在这儿再赏会儿花。"
正厅内，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国公夫人与丞相夫人分坐主位，言笑晏晏。
顾明绯一袭藕荷色罗裙，端坐在母亲身侧，时不时偷眼望向静立一旁的陆昀。
"阿娘，明绯姐姐是不是就要做我嫂子啦！"陆曦一进来便亲热地挽住顾明绯的手臂，声音清脆如铃，"以后可要常来国公府找我玩！"
顾明绯双颊飞红，羞怯地瞥了陆昀一眼。陆昀却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望向窗外，俊美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疏离。
陆琬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
她向两位夫人行礼后，不动声色地站到母亲身侧。
"琬儿来得正好。"国公夫人慈爱地招手，"带明绯去外面逛逛。年轻人总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难免闷得慌。"
出了正厅，顾明绯鼓起勇气靠近陆昀："昀哥哥，听说城东翠湖景致极好，墨世子今日也在那儿宴客..."
她声音渐低，纤白的手指绞着帕子，"我们...可否一同前去？"
她与陆昀青梅竹马，从小便爱慕于他，可惜陆昀一首对她淡淡的，叫她猜不出他的心思。
不过现在两个人马上就要定亲了，他对她定然是不同的吧。
她不甘心只与明霄哥哥当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她想让他同她一样爱她，所以她要在成婚前与她多亲近一番。
阳光穿过廊檐，在陆昀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
他尚未答话，陆曦却己雀跃道："云泽哥哥也在？阿兄，咱们去吧！"她拽着陆昀的衣袖摇晃，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陆昀点头，算是答应了，陆曦雀跃的向自己闺房去重新打扮了。
陆琬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方才棠璃站在海棠树下孤寂的身影。
她轻声道："兄长，不如请烟表妹同往？她近日心情郁结，散散心也是好的。"
话音未落，顾明绯面色微滞，大半的喜悦被冲淡了。
赏花宴上那个谢怜烟！
她永远忘不了当日众人惊叹的目光如何从自己身上移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
明明魁首是她，风头却全被谢怜烟抢走了。
但她不想在陆昀面前留下坏印象，此刻她只能强撑笑容附和道："是啊，人多更热闹些。"
陆昀眸光微动，他听见自己说："好。"
这个简单的字眼让顾明绯心头一紧。
她敏锐地注意到，向来淡漠的陆昀说这个字时，唇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两辆华盖马车停在府门前。
陆曦不满地瞪着刚下车的棠璃："有些人真是厚脸皮，不请自来。"棠璃垂眸不语，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裙摆。
陆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刺了她一句，便也不再多为难棠璃，径首向着人群中的墨云泽而去。
陆曦提着鹅黄色织金马面裙，踩着珍珠绣鞋小跑着追上墨云泽，发间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云泽哥哥！"她娇声唤道，伸手就要去拉墨云泽的衣袖，"好巧，你今天也在翠湖郊游吗？"
墨云泽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挡在两人之间。
他对陆曦的纠缠烦不胜烦，一向是见着她便躲得远远的，可惜今天他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然他肯定躲的远远的。
不过娶陆曦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她对自己死心塌地，陆家又是京城数一数二豪门贵胄，他对陆曦也还是要哄上一二。
"曦儿，"他语气亲昵，目光却越过陆曦的肩头，落在不远处凉亭里的棠璃身上——少女正与陆琬低头品茶，垂落的碎发被微风拂起，露出白玉般的侧脸，"你怎么来了，还真是巧了….."
陆曦满心满眼都是他，倒是没有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娇羞道："听说太子殿下新得了匹西域宝马？云泽哥哥不是最懂相马吗？我专门将马带来了，云泽哥哥带我骑马去好不好？"说着又要去拽他的衣袖。
墨云泽后退半步，扇骨抵住眉心揉了揉。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他笑着应了声好。
陆曦高高兴兴的挽上他的胳膊，带着他向停马的地方去了。
暮春的风裹挟着青草气息拂过马场，陆曦的鹅黄裙裾在枣红骏马旁翻飞如蝶。
她第三次"不慎"歪倒身子，整个人几乎要贴到墨云泽胸前。
"云泽哥哥，这马儿好生顽劣..."她仰起精心妆点的脸庞，指尖揪住墨云泽的云纹袖口。
男人身上沉水香混着马匹的汗味，熏得她双颊绯红。
墨云泽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
半个时辰了，这拙劣的把戏重复了整整半个时辰，看着陆曦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烦躁至极。
他余光瞥见凉亭里棠璃正俯身嗅一朵芍药，陆琬笑着替她簪在鬓边。那抹浅绯色衬得少女肌肤如新雪，比眼前浓妆艳抹的陆曦不知清丽多少。
"世子爷！"贴身小厮观棋很有眼色的突然跑来，额上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世子，有急事需要您处理。"
墨云泽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当即勒紧缰绳。
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吓得陆曦惊叫着抱住他的腰。
他趁机翻身下马，将人往身边丫鬟上一推："快扶好陆小姐！"
“曦儿，我还有要事要处理，改日再陪你骑马。”他说完在陆曦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急急忙忙跑走了。
"云泽哥哥！"她推开搀扶的仆妇，提着裙子追了两步，珍珠绣鞋陷进湿软的泥土里。
金线绣的蝴蝶绊脚石突然断裂，她踉跄着扶住柳树，眼睁睁看着那道月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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