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园内,春光正好。
棠璃静静立于一株西府海棠下,湖蓝色的织金襦裙在满园姹紫嫣红中反倒格外醒目。微风拂过,枝头花瓣簌簌而落,有几片沾在她发间点翠步摇上,恍若碧波间浮动的粉霞。
尽管她选的位置偏远,却仍引来了无数目光。那些原本谈笑风生的公子们,不经意间瞥见海棠树下那道倩影,顿时失了言语。
有人手中折扇"啪嗒"落地而不自知,有人举到唇边的茶盏久久未饮。
“那是谁家的小姐?”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楚淮安低声询问同伴,眼睛却舍不得移开半分。
“好像是陆国公府的。”同伴的声音也轻了几分,“听说是国公府二夫人的侄女,寄居在国公府的表小姐。”
“竟是谢怜烟?”又一个公子凑过来,他与陆家是世交,见过原主几面。
他盯着棠璃,手中折扇不自觉地摇得飞快,“往日怎没发现她长的如此娇艳,比那京城第一美人顾明绯还要动人几分。”
“胡说,顾小姐可是丞相嫡女,也是她一个商贾之女可以比拟的。”
“那倒也是,不过身份低有身份低的好处,若是做妾……”
他们自以为声音压得极低,却不知棠璃五感敏锐,字字听得真切。她故作不知,只微微侧首,让阳光恰好勾勒出她完美的侧颜轮廓。
这个角度她在勾引太子玄翊时曾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既能显出纤长的颈线,又不会显得刻意。
“狐媚子!”
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刺破园中和谐。
棠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陆曦今日穿了身鹅黄襦裙,正带着几个贵女气势汹汹地走来。
她手中团扇摇得飞快,显然气得不轻。
“这样的场合,也是你配来的?”陆曦在离棠璃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故意拔高,“一个商贾之女,也敢混在世家小姐中间?”
园中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有鄙夷,有好奇,更多的却是等着看热闹。
棠璃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裙摆荡起优雅的弧度。她今日妆容极淡,却愈发显得肌肤如玉,唇若点朱。
最妙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时天然带着几分无辜,偏又因内勾外翘的轮廓,流转间自带风情。
“曦表妹。”她福了福身,声音有些怯弱,“姨母为我求了长公主的请柬,怜烟只是想见见世面罢了。”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自己是堂堂正正受邀而来,又以柔弱衬托陆曦的无礼。
果然,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对陆曦投来谴责的目光。
陆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中团扇几乎要捏碎。
“你!”她正要发作,忽然瞥见不远处几位夫人正往这边张望,其中就有她母亲。
陆曦强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别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能攀高枝!我哥哥看不上你,这里的公子更不会。”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啰。
陆曦的神色突然卡住了——因为棠璃忽然抬眸,冲她身后嫣然一笑。
陆曦猛地回头,只见几位年轻公子正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楚淮安。
几人被棠璃这一笑晃得神魂颠倒,根本没注意到陆曦铁青的脸色。
“谢、谢姑娘。”为首的公子结结巴巴地行礼,“在下...在下...”
他"在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旁边几个同伴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手足无措,活像见了仙女的凡夫俗子。
陆曦气得浑身发抖。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在京城贵女中的人缘,如今这些平日里对她百般奉承的公子,竟全被这个商贾之女勾去了魂!
“不知羞耻!”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一个自荐枕席的...”
“曦儿。”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这声音不大,却让园中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后方那道修长的月白身影。
陆昀不知何时到的,此刻正负手而立。
阳光透过海棠枝叶,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神色淡漠,唯有目光落在棠璃身上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棠璃心头一跳——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陆曦猛地噤声,手中团扇"啪"地落在地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兄长...”
众人见陆昀要教育自家妹妹,未免伤了陆曦颜面,也不好再待在此处,纷纷退远了些。
见人都走了,陆昀才开口教训陆曦,“长公主设宴,岂容你在此喧哗?可还有半分淑女模样。”
“可是她——”陆曦不甘心地指向棠璃,却在兄长警告的眼神中悻悻住口。
陆昀极少用这种眼神看她,那里面分明写着"不容反驳"西个字。
“上次我说过什么,女戒还没抄够是不是?”
陆曦在家一向受宠,父亲母亲她都不怕,唯独怕这位兄长,他对家里的兄弟姐妹一向严厉,若是犯错定是要受罚的,那时便是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帮她。
“我要去母亲那里告状,兄长你分明偏袒谢怜烟。”陆曦不敢和兄长顶嘴,咬着唇跺了跺脚,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棠璃一眼。
棠璃适时地低下头,脸上尽是仓皇之色,她睫毛轻颤,一滴泪要落不落地悬在眼角,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待陆曦走远,棠璃才缓缓抬眸。
“多谢世子解围。”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伤痕,“若是...若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怜烟当真活不下去了。”
她说着似乎是不经意般抬起手腕,让手腕上的伤痕完全暴露在陆昀视线中。
这是原主最深的秘密——在被陆昀拒绝、被全府耻笑后,她曾试图用玉簪了结性命。
陆昀瞳孔微缩,他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故而说了些狠话,但却从未想过要将她逼到这般境地。
他当时就约束陆曦让她不准说出去,可陆曦还是告诉了母亲,让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终究他是有责任的。
“谢姑娘。”他声音难得带上一丝迟疑,“陆某并非要…”
"世子不必解释。"棠璃急急打断他,眼泪终于落下,在腮边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世子没错,一切都是怜烟痴心妄想,自取其辱。如今我只想求世子一件事。”
她突然凑近了些,这个动作让陆昀面色一震,下意识要远离,却在她出声后僵硬的稳住了身形。
“请世子劝劝陆小姐,莫要将那日之事传出去。”棠璃仰起脸,眼中满是恳求,压低声音道:“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姨母己经在为我相看人家,我只想安安稳稳嫁人,绝不再纠缠世子。”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声音都在发抖。阳光透过海棠枝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更显得那泪痕触目惊心。
陆昀沉默片刻,忽然注意到她发间那支白玉兰簪——正是那日她向他表白时戴的那支,她便是用这支簪子自残的吗?
他忍不住想。
“我会约束曦儿。”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往常柔和了几分,“谢姑娘放心。”
棠璃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那泪光盈盈的模样,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多谢世子!世子能原谅我,我就安心了。”
她故意将"安心"二字咬得极轻,带着如释重负的颤音。
陆昀却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匆匆转身离去。
棠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她方才分明看见,当她说"安心"时,陆昀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那是他心绪波动时的小动作,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呢。
小绒球在她识海里兴奋地打滚:“阿璃!感应到太子神魂有一丝波动!”
棠璃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抬手抚过腕间伤痕,眼中哪还有半分脆弱?
“这才刚刚开始呢。”她轻声道,顺手摘下发间那支特意戴着的白玉兰簪。
不远处,楚淮安等人又蠢蠢欲动地向这边走来。棠璃转身面对他们时,脸上己换上恰到好处的羞怯笑容——猎物既然己经入局,这场戏自然要演得更精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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