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晨曦微露时抵达了云霄山庄。
山庄依山而建，青砖黛瓦在晨光中透着几分古朴大气。
贺霄小心翼翼地扶着棠璃下车，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她。
“二哥！”
一声清脆活泼的呼喊自身后传来，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
棠璃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正朝着这边跑来，眉眼灵动，笑容灿烂，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那红衣姑娘跑到近前，目光先是落在贺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可当她的视线扫过贺霄身边的棠璃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蹙起，带着几分警惕和敌意问道：“这是谁？”
贺霄还未开口，棠璃己抢先一步，她微微歪头，看向贺霄，语气温柔：“夫君，这位是妹妹吗？”
“夫君？”红衣姑娘脸色骤然大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瞪着棠璃，语气尖锐，“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二哥的妻子？”
棠璃像是被她的气势吓到，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往贺霄怀里缩了缩，一手轻轻按着肩上的伤口，露出几分痛楚之色，声音柔弱得像风中柳絮：“夫君……小妹不认得我吗？”
“谁是你小妹！我才不认识你！”红衣姑娘气鼓鼓地叉着腰，看向棠璃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仿佛在看一个凭空出现的入侵者。
“锦绣！”贺霄沉声呵斥了一句，眼神带着明显的警告，随后看向棠璃，放缓了语气介绍，“这是我的妹妹，名叫林锦绣。”
接着，他又转向林锦绣，语气不容置疑：“锦绣，这是你嫂子，沈嘉宁。”
棠璃适时地露出一抹温婉的笑，看向林锦绣：“妹妹好。”
林锦绣却不吃这一套，她哼了一声，下巴微扬：“我可不承认，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女人。”
“夫君……妹妹这么不姓贺？”棠璃脸色苍白，有些难堪却试图缓和气氛。
“我为什么要姓贺？”她看向棠璃，带着几分炫耀又几分赌气地说，“又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一个姓。我们从小……”
“锦绣！”贺霄连忙打断她的话，眼神有些不自然地扫了棠璃一眼，解释道，“别听她瞎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谁要当你妹妹！”林锦绣被他打断，顿时急了，跺着脚道，“贺霄，你忘了吗？我们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你小时候还说过长大了要娶我的！”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贺霄的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棠璃，果然见她眼圈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他心头一紧，顿时慌了神。
“你别胡说！”贺霄急忙辩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小时候你明明说过，才不嫁我，要嫁给大哥的！现在可别想赖到我头上！”
说完，他也不管林锦绣气成什么样，揽着棠璃的肩膀，半扶半抱地就往山庄里走，留下林锦绣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首跺脚，眼眶也红了。
进了屋子，贺霄将棠璃扶到床边坐下，转身想去倒杯水，刚走两步，就发现棠璃一动不动地坐着，低着头，显然是生了气。
“嘉宁，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贺霄走过去，柔声问道。
棠璃没理他，依旧低着头。
贺霄心里更慌了，他知道她是吃醋了。
他蹲下身，抬头看着她，放软了语气：“锦绣她……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棠璃还是没动静。
“那娃娃亲的事，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当不得真的。”贺霄又解释道，“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真的。”
棠璃依旧低着头，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抽泣。
贺霄这下是真急了，他伸出手，想碰她的肩膀，又怕她不高兴，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才轻轻搭上：“嘉宁，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没提前跟你说清锦绣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哄了半天，棠璃却始终不肯理他，只是默默地坐着，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比大声哭闹更让贺霄手足无措。
贺霄见棠璃始终低着头，那副委屈模样像针似的扎在他心上，他索性单膝跪地，仰头望着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嘉宁，你看着我。”
棠璃缓缓抬眼，眼底还蒙着层水汽，像含着晨露的琉璃，看得贺霄心头发紧。
“你心里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好不好？”贺霄伸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别一个人憋着，我看了难受。”
棠璃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终于肯开口：“我就是……就是在想，我们真的是夫妻吗？”
她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若是夫妻，为什么你的妹妹从来不知道我们成婚的事？还有……”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失落，“你对我，总是淡淡的，一点也不亲近。”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棠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不安，“我是谁，从哪里来，过去发生过什么，全是你告诉我的。你是我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抬眼看向贺霄，目光里满是脆弱的恳求：“贺霄，你别骗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贺霄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他确实骗了她，骗了她太多太多。
从他们的相遇，到他们的关系，桩桩件件，几乎没有一句真话。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所有真相，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会不会恨他入骨？
可让他现在就坦白一切，他做不到。
他己经习惯了身边有她的气息，习惯了她唤他“夫君”，习惯了看她或娇或嗔的模样。
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那比剜掉他的心脏还要难受。
贺霄喉结滚动，避开了她的目光，指尖微微发凉。
片刻后，他重新抬眼，眼底己染上几分温柔与愧疚。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我们是偷偷成的婚。”
棠璃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对你一见钟情，”贺霄继续说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追了很久才终于打动你。只是那时情况特殊，没能大张旗鼓地办婚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锦绣性子跳脱，我怕她嘴上不把门，惹你不快，就没跟她说。”
他看着棠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至于对你不亲近……是因为你失了记忆。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我不想因为‘夫君’的身份，就硬要你接受我。”
“我想等，”贺霄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等你重新认识我，等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我，再……”
话未说完，棠璃己经红了眼眶，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夫君，你真是君子！”
贺霄的身体瞬间僵住，怀里的温软让他心头剧震，愧疚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明明是个卑劣的骗子，却被她如此信任夸赞……
“虽然我没了记忆，”棠璃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几分羞涩，却异常坚定，“但我现在己经慢慢爱上你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为你跳动，夫君不信的话，摸摸看。”
说着，她抓起贺霄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温热的触感下，是清晰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心意。
贺霄只觉得那心跳像是烫在他的掌心，一路烧到脸上，瞬间红透了耳根，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相信……”
棠璃抬起头，脸颊绯红，却鼓足勇气看着他：“那夫君以后……可以不分房睡吗？我想和夫君多培养感情。再说了，我们是夫妻，迟早……迟早是要同房的。”
“同房”两个字一出口，贺霄的脸“腾”地一下，彻底红得像煮熟的鸭子，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看着棠璃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终，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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