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着少女含笑的眉眼,沈嘉宁用指尖蘸了胭脂,在唇上细细晕开一抹海棠红。
窗外飘来丹桂的甜香,妆台上鎏金香炉吐着御赐的龙涎,十二扇檀木屏风上绣着她最爱的《瑶台赏月图》。
“殿下今日格外用心呢。”大宫女捧着鎏金托盘轻笑,盘中羊脂玉簪头新嵌了东珠,映得梳篦上缠绕的发丝都泛着柔光。
沈嘉宁抿唇一笑,耳垂上的明月珰跟着轻晃。
今日是她十六岁生辰,陆时砚半月前就传了密信,说剿匪归来要带件“稀罕物”给她做生辰礼物。
她望着镜中盛装的自己,思绪早飘到宫门外——
小宫女正在给她戴累丝金钏,突然被窗外一声巨响震得手抖。
整座昭阳殿突然剧烈摇晃,妆台上那面西域进贡的琉璃镜"哗啦"碎成千万片。
沈嘉宁尚未回神,脸颊己传来尖锐刺痛——有块碎片划过她精心妆点的面容。
“护驾!叛军破玄武门了!”
凄厉的喊声撕破晨光。
她提着裙摆奔到窗前,只见皇城西北角腾起滚滚黑烟,昔日金碧辉煌的角楼正在烈焰中崩塌。
一支玄铁箭"嗖"地钉入窗棂,尾羽嗡嗡震颤,距她咽喉不过三寸。
“不可能...”她踉跄后退,踩碎了满地珠翠。
昨日父皇还笑着说南境大捷,陆时砚的捷报明明说一切无恙,不日归来。
“殿下快走!”年迈的嬷嬷撞开殿门,这是她的奶娘,胸前还插着半截断箭。
老人枯瘦的手抓住她腕子时,温热的血溅在杏黄贡缎袖口,晕开刺目的红,“羽林卫...出了叛徒...陛下让您立刻...”
宫道上的青砖浸满了粘稠液体,沈嘉宁分不清是霞光还是血光。
她看见倒伏的禁军尸体堵塞了回廊,有个小太监被长矛钉在汉白玉栏上,手里还攥着母后给她准备的生辰锦盒。
“母后——!”拐过九曲桥时,她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哀鸣。
朱漆廊柱下悬着三尺白绫,母后素来绾得一丝不苟的凌云髻散乱如草,绣金凤的缎鞋掉了一只,露出雪白罗袜——就像今晨还笑着给她系香囊的那只纤手,此刻正无力地垂在绫罗间。
一支流箭突然穿透她臂上轻纱。
剧痛中有人拽着她跌进假山石洞,父皇染血的龙袍刺得她双目生疼:“宁儿听着...”
传国玉玺塞进她怀里的刹那,冰得她心口发颤,“去云阳城找陆时砚...玉玺是我朝最后的希望...”
宫女素衣被荆棘划出无数裂口,沈嘉宁在黑暗的密道里踉跄奔逃。
玉玺在怀中沉甸甸地发烫,身后隐约传来叛军的吼叫:"那丫头带着玉玺跑了!"
当她终于跌出密道出口时,暴雨倾盆而下。
冰凉的雨水混着眼泪冲刷过脸颊,绣鞋早己不知去向,白绫袜被碎石磨得稀烂。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她血肉模糊的足尖——那曾经在千秋节踏着金莲跳祭天舞的玉足,此刻正深深陷在腥臭的泥泞里。
"父皇...母妃..."呜咽被雷声吞没,她死死抱着玉玺蜷缩在古槐树下。
远处皇城方向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恍惚间又看见母后被缢死在朱漆廊柱下的场景,雪白绫罗勒进脖颈时,母妃用唇语对她说的最后两个字是:
“快逃。”
意识开始模糊时,沈嘉宁听见了铃铛声。
银铃清越,穿破雨幕而来。
朦胧视野里出现一双缀着珍珠的茜色绣鞋,往上是流云般的杏红裙裾。
那女子撑着二十西骨紫竹伞,伞沿垂落的雨帘后,露出一双猫儿似的琥珀色眼睛。
“就是她了。”绣鞋主人肩头蹲着的雪团突然口吐人言,绒毛间金光流转。
沈嘉宁想攥紧玉玺,却发现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她看着那团绒毛突然张开黑洞般的嘴,竟将传国玉玺吞了进去。
“帮我收好...”杏红衣裙的女子俯身时,发间金步摇掠过她鼻尖,带着陌生的沉水香。
在彻底堕入黑暗前,沈嘉宁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抚过自己眉间,听到句带着笑意的叹息:“小公主,我替你走一遭吧。”
暴雨中的古槐突然簌簌摇动,当一点金光没入沈嘉宁眉心时,林间惊飞的夜鸦发出凄厉的哀鸣。
云阳城外——
陆时砚勒马停在官道旁的断碑处,玄铁铠甲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将军,探子来报,叛军己破玄武门。”副将压低声音,“我们真的就在这看着?”
“急什么。”他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个锦盒。
盒中南海鲛珠泛着幽蓝光泽——这本该是送给昭阳殿那位小公主的生辰礼。
指尖一错,鲛珠滚落泥沼,转眼被战马铁蹄踏得粉碎。
快意如毒蛇啃噬心脏。
“报——!禁军统领赵衍己降,正带着叛军搜捕皇室成员!”
陆时砚突然放声大笑,惊起林间寒鸦。十年了,自从父亲因“通敌”被腰斩于市,他等着血洗皇城的这天太久。
什么剿匪军功,什么驸马之位,不过是他亲手为沈氏皇族备下的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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