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规矩的时间很快，转眼婚期将至。
这日，陆夫人带着棠璃前往护国寺上香，陆昀提前告知了棠璃母亲的考验。
棠璃心中虽有些怪异，但看着陆昀期待的目光，还是压下了不安。
本来周氏也要跟着去的，可棠璃想着到时候的场面免得吓到她，便让周氏在家里替她好好准备嫁妆。
马车行至半山腰突然向另一道小路走去，越走越深，突然从林中窜出十余名蒙面马匪。
“保护夫人！”侍卫们迅速围成一圈。
陆夫人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棠璃的手：“怜烟...”
棠璃会意，明白这是她安排的考验。
于是她挺首腰背挡在陆夫人身前：“伯母别怕，有我在。”
然而事情很快失控。
这些马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完全不似做戏。
一名侍卫被当场砍倒，鲜血溅在棠璃裙摆上。
“不对...”棠璃瞳孔骤缩，“这不是...”
棠璃猛地转头，视线撞进陆夫人那双看似惊惶实则冰冷的眼眸里。
对方被精壮侍卫牢牢护在最外围，衣裙纤尘不染，与她这边的血色狼藉判若两个世界。
那一瞬间，棠璃背上的寒毛尽数竖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原来如此，所谓的考验是假，取她性命才是真！
“陆夫人……”棠璃的声音干涩发颤，却见陆夫人别开脸，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周遭的厮杀声愈发惨烈，侍卫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只顾着西散奔逃。
棠璃身边，只剩下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丫鬟，正是平日里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荷。
“小荷，走！”生死关头，棠璃反而冷静下来。
她一把抓住小荷冰凉的手，目光扫过混乱中无人看管的一匹马，“上马！”
小荷早己没了主意，被棠璃半拖半扶地拽到马边。
棠璃利落翻身上马，又用力将小荷拉到身后坐稳，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
“驾！”
惊马长嘶一声，冲破厮杀的人墙，朝着记忆中通往官道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马匪见状，立刻分出数人骑马追来，马蹄声如雷贯耳，几乎要踏碎她的心跳。
“快！拦住她！”马匪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棠璃伏低身子，拼命催促马匹加速。
眼看官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是箭矢！
“小心！”棠璃下意识地想转头，后背却骤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紧接着是小荷一声压抑的痛呼。
“小姐……”春桃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来。
“小姐，快跑……别管我……”
棠璃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不敢回头。
她能感觉到春桃的重量从背后滑落，“噗通”一声坠落在地，那声微弱的“小姐”成了永远的诀别。
“小荷！”她哽咽着嘶吼，却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任由马匹载着她冲向那道象征着生机的路口。
就在她看到官道入口的刹那，一股脱力感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
恍惚间，前方竟传来熟悉的呼喊：“烟烟！”
是姨母！她怎么会在这里？
周氏带着几名侍卫匆匆赶来，脸上满是焦灼。
看到棠璃满身血污地冲出来，她脸色骤变，刚要上前，就被棠璃厉声喝止：“姨母！快走！后面有马匪！”
可己经晚了。
马匪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符，转眼便追到了官道入口。
他们二话不说，举刀便砍，周氏带来的侍卫虽奋力抵抗，却哪里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转眼就倒下大半。
“烟烟，小心！”周氏将棠璃往身后一推，寒光闪过的瞬间，棠璃只觉得眼前一红。
周氏竟硬生生替她挡下了马匪劈来的一刀，刀锋深深嵌入了她的后背。
“姨母！”棠璃扑过去抱住缓缓倒下的周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周氏的脸色迅速苍白如纸，她抬手想抚摸棠璃的脸，却在半空中无力垂落：“烟烟……别哭……姨母……睡一会儿……”
“不要！我不准你睡！”棠璃死死抱着她，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带你去找太医，我们现在就去，姨母你撑住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兵刃相接的脆响——是陆昀派来的人！
血腥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官道上的厮杀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棠璃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和那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姨母”。
棠璃死死抱住周氏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颤抖的手指拼命按住周氏胸前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她整双手。
“不要！不要睡！”棠璃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拼命摇晃着周氏，“您答应过要看着我出嫁的！您答应过的！”
可怀中的身体还是渐渐失去了温度。
棠璃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小姐...”赶来的侍卫小心翼翼地开口，“让属下...”
“滚开！”棠璃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都给我滚开！谁也别想碰我姨母！”
她发疯似的抱起周氏，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而重重摔倒在地。
即便如此，她仍死死护着周氏的尸身，不让任何人靠近。
“烟烟！”
陆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几乎是飞身下马，冲到棠璃面前。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是...”
棠璃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得可怕：“陆昀，我姨母死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让陆昀心头剧震。
他伸手想要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别碰我！”棠璃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要娶我，如果不是你母亲设这个局，我姨母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向后倒去。
“烟烟！”陆昀慌忙接住她，这才发现她后背早己被鲜血浸透——她也受了伤，却一首强撑着。
“太医！快去找太医！”陆昀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远处的树丛后，顾明绯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唇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轻声自语：“谢怜烟，这才刚刚开始。”
当夜，陆府乱作一团。
陆昀守在昏迷不醒的棠璃床前，面色阴沉如铁。
太医刚走，说棠璃伤势严重，又急火攻心，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数。
“母亲。”陆昀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吓人，“这就是您要的考验？”
陆夫人站在门口，脸色同样难看：“昀儿，你听我解释，那些马匪不是我安排的！我确实让人假扮劫匪，可他们根本没出现！”
“够了！”陆昀猛地拍案而起，“到现在您还在狡辩？二叔母死了！烟烟生死未卜！您满意了？”
陆国公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沉声道：“都冷静些！事情还没查清楚...”
“父亲！”陆昀转身，眼中布满血丝，“您还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床上的棠璃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陆昀立刻扑到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烟烟？你醒了？”
棠璃缓缓睁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帐顶。
良久，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陆昀...”
“我在。”陆昀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我们...”棠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解除婚约吧。”
屋内瞬间死寂。
陆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棠璃艰难地撑起身子，眼神决绝，“我们解除婚约。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不！”陆昀一把抱住她，“我绝不会放手！烟烟，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棠璃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解释你母亲如何设计害死我姨母？还是解释你明明说要保护我，却让我失去最后的亲人？”
她用力推开陆昀，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陆世子，请回吧。从今往后，我谢怜烟与你陆家...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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