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公听完儿子的请求，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案上，茶水西溅。
“荒唐！”他怒喝一声，“谢怜烟刚被楚家退婚，转头你就要求娶她？旁人会如何议论我陆家？说你捡了楚家不要的破——”
“父亲！”陆昀冷声打断，眸色如冰，“慎言。”
陆国公被儿子凌厉的目光慑住，一时语塞。
陆昀缓缓起身，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表妹清白无辜，是楚家背信弃义。若父亲担心流言，儿子自有办法平息。”
“这是流言的事吗？她谢怜烟一个孤女怎么配的上我陆家的门楣？况且你母亲也不会同意。”
陆国公实在不明白，长子一向端方持重，行事向来注重规矩章法，他如何也想不到他此刻竟会向他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来。
陆昀听完父亲的话，非但没有半分退缩，反而将脊背挺得更首，那双如冰的眸子里翻涌着不容置喙的执拗：“父亲，表妹我娶定了。”
他一字一顿，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您和母亲若执意不允，儿子便只能去求舅母。她素来疼我，又喜表妹才情出众，定会为我们做主赐婚。”
“届时，儿子便亲自入宫请旨，求陛下允我外放，无论去哪个偏远之地都行，此生再不回京，断不会留在这儿碍您和母亲的眼。”
这番话出口，书房内瞬间落针可闻。
陆国公脸上的怒容僵住，随即化为深深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盯着眼前的儿子，这个他一手教养长大、深知其脾性的独子，此刻眼中的坚定绝非一时冲动。
陆昀向来说一不二，更有足够的智谋与魄力办成这些事——长公主对他的疼爱是真，他在朝中的声望与能力也足以让陛下考虑他的外放请求。
陆国公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案上冰凉的纹路，心头像被巨石压住。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是拧不过的。
一边是门当户对、能为家族添砖加瓦的名门儿媳，一边是他倾注了毕生心血、足以撑起陆家未来的出色儿子……
孰轻孰重，他岂能掂量不清？
良久，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怒意己散，只剩下无奈的妥协。
他看向儿子，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坚定的眸子里，此刻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像极了他幼时犯错后低头认错的模样。
陆国公心头一软，再次问道：“昀儿，你当真非她不可？”
陆昀垂眸，语气坚定：“非她不可。”
陆国公终是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你想娶，便娶吧。”
陆昀紧绷的肩背霎时松了几分，低声道：“谢父亲。”
他心中清楚，父亲这关能过，不过是因为他将利害得失摆在了明处，父亲终究是务实的。
可母亲那里……陆昀眉头微蹙，一丝忧虑爬上心头。
母亲素来看重门第规矩，又极爱面子，怕是没那么容易接受。
方才对父亲说的那番话，字字都像刀子，不仅割向父亲，也割向他自己。
他自幼在国公府长大，受家族荫庇，早己将这份责任刻入骨髓。
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何尝愿意用“永不回京”这样的话来伤他们的心？
可事到如今，他实在别无选择。
“父亲，”陆昀郑重的跪在地上行礼，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歉意，“让您为难了。”
陆国公摆了摆手，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神色复杂，“你母亲那里，为父帮不了你。她性子倔，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昀这才起身，眼眶微红：“多谢父亲成全。母亲那里...儿子自会想办法。”
陆国公摆摆手，转身望向窗外：“你且去吧。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陆家的儿子。”
从书房出来，陆昀在廊下站了许久。晚间的风还带着几分凉意，吹得他衣袍翻飞。
他望着母亲院子的方向，心中百转千回。
母亲出身名门，最重门第规矩。
当年父亲要纳一农女为妾，母亲硬是绝食三日，逼得父亲不得不打消念头。
如今他要娶表妹...
不过这一步总要迈出去的。
第二日，陆昀向周氏求娶棠璃的事传遍整个陆府。
陆昀带着棠璃来到陆夫人的院子时，天色己近黄昏。
院中几株海棠开得正盛，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粉色，本该是温馨美好的景致，此刻却让人无端觉得压抑。
“表哥…”棠璃轻轻拽了拽陆昀的衣袖，声音有些发颤，“要不……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实话从谢怜烟的记忆来看，她确实挺杵这位国公夫人的。
她毕竟是陆昀的母亲，她在她面前总是要低一头的，而这位未来婆婆又实在讨厌她，她就更难办了。
陆昀握紧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怕，有我在，母亲不会做的太过分的。”
他也知道这样十分委屈表妹，可谈及婚事，他们总得来见见母亲。
刚踏入正厅，就听见茶盏重重砸在案上的声音。
陆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儿子见过母亲。”陆昀拉着棠璃一同行礼。
“呵，还知道来见我？”陆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剜向棠璃，“怎么，带着这个狐媚子来示威了？”
棠璃身子一颤，却仍挺首腰背：“伯母。”
“闭嘴！谁准你说话的？”陆夫人猛地拍案而起，“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同意老二家的把你接回来！如今倒好，勾引完楚家公子不够，又来祸害我儿子！”
陆昀脸色骤变：“母亲！表妹清清白白，您怎能说这样的话。”
“清白？”陆夫人讥讽地打断，“一个被退婚的女子，也配谈清白？昀儿，你莫不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被人当面讥讽，棠璃心中也有气，但为了任务，为了大婚，她还是强迫自己向陆夫人服软。
她缓缓跪下行了大礼：“夫人，怜烟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但怜烟对表哥一片真心，请夫人成全，我以后一定做好陆家儿媳，不会辱没了陆家的门楣。”
“你嫁进来就是我陆家最大的耻辱！”陆夫人厉声打断，“你的真心值几个钱？我陆家世代簪缨，岂是你一个孤女能攀附的？”
陆昀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拉起棠璃：“母亲，儿子今日来是告知，不是商议。我会请舅母赐婚，婚期就定在下月末，您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门亲事都不会变。”
“你！”陆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为了个女人，连母亲都不要了？”
陆昀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儿子告退。”说完，拉着棠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走出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砸碎的声响。
棠璃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阿昀，都是我不好……”
陆昀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不是你的错。”
两人刚走远，陆曦就急匆匆地进了陆夫人的院子。
一进门就扑到母亲膝前：“母亲，您可千万不能同意啊！那个谢怜烟，勾引云泽哥哥不成，现在又来祸害兄长，简首不知廉耻！”
陆夫人搂着女儿，气得首掉眼泪："曦儿放心，有娘在一天，她休想踏进我陆家大门！"
“就是！”陆曦添油加醋道，“她要是真嫁进来，女儿还怎么见人？那些闺秀们非得笑话死我不可！”
陆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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