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璃修养的这半个月来，陆昀每日都会派人送来补药，如今脚伤己经好得差不多了。
“姑娘的脚伤好得真快，世子送来的药果然有效。”丫鬟青杏一边替她整理裙摆，一边笑着说道。
棠璃唇角微弯，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她轻轻活动了下脚，确实己无大碍。
她原本只是借伤博取陆昀的怜惜，没想到他竟如此上心，日日遣人送药，甚至亲自来过几回，虽只是略坐片刻，但那双幽深的眸子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
“表小姐，二夫人请您过去呢。”外头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
棠璃起身，理了理衣袖，缓步走向姨母的院子。
路上，她想起前几日顾夫人带着顾明绯登门退亲的事，心中不禁冷笑。
顾明绯联合陆曦一起算计她真是意外之喜。
如今婚事作罢，想必是陆昀查出了什么，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轻易说退婚？
看来，这位顾小姐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她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刚踏入姨母的院子，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笑声。
棠璃脚步微顿，随即换上一副温婉柔顺的神情，轻移莲步走了进去。
“怜烟来了？”二夫人见她进来，脸上笑意更深，连忙招手道，“快过来，楚夫人和楚公子今日特意来看你呢。”
棠璃抬眸，正对上楚淮安温润如玉的目光。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青玉坠，整个人如清风朗月般清雅。
见她望来，他微微颔首，眼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欢喜。
“谢姑娘。”他嗓音温和，似春风拂面。
棠璃低眉浅笑，盈盈一礼：“楚公子。”
二夫人与楚夫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
楚夫人轻摇团扇，笑道：“今日天气这样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二夫人立刻会意，附和道：“正是呢！怜烟前些日子养病，闷在屋里许久，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棠璃烟眼神闪烁，她早就打探到，陆昀今日会在城郊办差，桃花林，正是他必经之地。
“姨母，我想去赏花。”她柔声道，嗓音如清泉般悦耳，“听说郊外的桃花极美，若能折几枝回来插瓶，想必极好。”
楚淮安闻言，眼中笑意更深：“谢姑娘喜欢，待会儿我替你挑几枝最好的。”
棠璃低头抿唇一笑，似含羞带怯，实则心中早己盘算好了一切。
暮春三月的桃花林，粉白花瓣随风飘舞，如雪般纷扬。
两位夫人在凉亭里赏花喝茶，棠璃则带着楚淮安来到桃林里散步。
“谢姑娘，是我失约了，我…我早该来的。”楚淮安带着几分愧色，“母亲原先执意反对，如今总算被我说服了。”
棠璃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低头瞥见远处桃树后的一片衣襟，意味不明的笑了。
她指尖轻抚过一枝低垂的桃枝，带着春日特有的温软。
“楚公子不必自责。”她声音轻柔似林间流淌的溪水，"唤我怜烟便好。"
楚淮安似是受到了鼓舞，耳尖微红，眼中情意炽热如正午阳光：“怜烟...”他忽然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羊脂玉簪，“我心悦于你。”
桃林深处，落英缤纷。
陆昀站在一棵粗壮的桃树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剑柄，冷峻的面容隐在斑驳的树影里，唯有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对璧人。
楚淮安深望着棠璃，手中捧着一支羊脂玉簪，眼中盛满了炽热的情意。
“怜烟，你可愿嫁给我？”
风拂过，桃花簌簌而落，有几瓣落在棠璃的发间，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眼如画。
她微微点头，长睫轻颤，唇边漾开一抹羞涩的笑意，似春风拂过湖面，漾起涟漪。
陆昀的胸口蓦地一窒，一股无名火骤然烧起，灼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好像有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被偷走了，他却无能为力。
陆昀转身离去时，一片桃花瓣落在他肩头，又无声滑落。
他抬手拂去，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抹淡香——就像方才棠璃发间的那一缕。
国公府的回廊九曲八弯，他走得极慢，青石板路上映着他修长的身影，却莫名显出几分孤寂。
“世子！”一个绿衣丫鬟匆匆追来，福了福身，“夫人请您去正院。”
陆昀脚步一顿，眼底的恍惚瞬间敛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知道了。”
正院里，国公夫人正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捧着一盏雨前龙井。
见陆昀进来，她将茶盏重重一放，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顾家那丫头来退亲，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陆昀神色不变，撩袍坐下：“母亲多虑了。”
“呵，”国公夫人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他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顾家丫头爱慕你爱得紧，若不是你说了什么，她怎会主动退婚？”
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艳，陆昀望着那抹嫣红，忽然想起棠璃今日在桃树下羞红的脸。
他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声音平静：“她确实不适合，担不起国公府的重任。”
“连她都不行？”国公夫人猛地拍案，“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陆昀眼前蓦地浮现出那双含情带笑的眼——方才在桃树下应允婚约时，柔得像一泓春水。
他喉结滚动，茶盏中的水面荡起细微的涟漪。
“好好的姑娘...”他在心里默念道，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何必要来做妾呢？”
陆昀抬眸，眼底己是一片清明：“顾明绯品行不端，确实不行，上京闺秀众多，请母亲再为我择一良妇吧。”
他说得干脆，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恍惚从未存在。
母亲不好相与，他也不能舍掉责任专宠一人。国公府这样的地方，不适合她那样单纯明媚的女子。
嫁去楚家，夫妻恩爱，婆母慈善...这才是她该有的好姻缘。
想到这里，他胸口那点刚刚萌芽的悸动，己被他亲手掐灭在心底最深处。
国公夫人见儿子如此乖顺，面色稍霁。
顾明绯主动退亲确实伤了国公府颜面，她冷哼一声："也罢。月末武阳侯夫人寿宴，京中贵女都会到场，你随我同去。"
“是。”陆昀应得干脆，起身行礼时，一片桃花瓣从他袖中飘落，无声地碎在青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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