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么……订单?”
沈清砚僵在霉味扑鼻的硬板床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她死死盯着床头那块兀自发光、兀自尖啸的黑色妖砖,浑身的骨头缝都在叫嚣着疼痛,但更刺骨的是那股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的寒意。
这东西……在说话?点餐?地狱的伙食还要下单?!
荒谬!太荒谬了!
那妖砖似乎不满于她的沉默,屏幕上的彩色鬼画符又剧烈地闪烁跳动起来,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紧接着,那尖细刺耳、毫无人气的铁片刮擦声,再次炸响在这狭小污秽的空间:
“叮!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
“嘶!”沈清砚倒抽一口凉气,感觉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脑子里。她猛地向后一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激得她一阵剧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管它是阎王殿的点餐令,还是太子的新花样妖法,她沈清砚,大晟工部尚书,就算死透了,也不能被一块会发光的砖头吓破了胆!
一股属于上位者的狠劲被这极致的荒诞和未知逼了出来,压过了恐惧和虚弱。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探出手,不是去拿,而是狠狠一掌拍向那块妖砖!
动作迅疾,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凌厉,是她当年在工部大营空手夺下失控连弩的架势。
啪!
一声脆响。
手感……出乎意料。冰冷,光滑,坚硬。既不像活物,也不像寻常的砖石。
那妖砖被她拍得在床头小木柜上滑出去半尺,屏幕上的光骤然熄灭,那喋喋不休的尖啸也戛然而止。
安静了。
沈清砚保持着拍击的姿势,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成功了?这妖物被……“镇”住了?
然而,这安静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
“嗡——”
那妖砖猛地一震,屏幕再次倔强地亮起!这一次,不再是滚动鬼画符,而是一个硕大、鲜红、不断跳动的圆形图案,活像一只充血独眼,死死“瞪”着她!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同样鲜红的诡异符号。
一股更加尖锐、更加刺耳、如同魔音灌脑般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呜哇——呜哇——呜哇——”
这声音比之前的点餐通知凶狠百倍,带着一种被侵犯的暴怒,瞬间穿透耳膜,震得沈清砚头皮发麻,整个狭小的房间似乎都在声波中颤抖!
“妖孽!”沈清砚脸色煞白,下意识地低吼出声。这玩意儿果然不是善茬!拍一下竟引来如此狂暴的反噬!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硬板床上翻下来,脚一沾地,那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感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顾不上了!那催命般的魔音还在持续,震得她脑仁生疼。
远离!必须远离这邪物!
她捂着耳朵,狼狈地后退,赤脚踩在冰冷粘腻的地板上,目光仓惶西顾,寻找能充当武器或盾牌的东西。视线扫过墙角那个倒扣着的、扁圆的奇怪“盆”,还有旁边断裂的木梳……不行,太脆弱!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门后——那里斜倚着一根长长的、金属质地的棍子,顶端还有几根弯曲的、像是爪子般的结构。
是了!此物形似……捣药杵?亦或是某种奇门兵刃?
沈清砚也顾不上深究这“地狱”的器物为何如此怪异,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那根金属棍。入手沉甸甸的,冰凉坚硬,给她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双手紧握棍身,如临大敌,将那闪烁着血红独眼、发出凄厉警报的黑色妖砖牢牢锁定,摆出了一个……嗯,不太标准的工部库房看守驱赶野狗的姿势。
“何方妖孽!速速现形!本官……本官不怕你!”她色厉内荏地喝道,声音因紧张和虚弱而微微发颤,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人一“砖”,在这不足方丈的斗室之内,紧张对峙。
“呜哇——呜哇——”妖砖的警报声依旧高亢,那血红独眼一明一灭,挑衅般闪烁着。
沈清砚握棍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手心里全是汗。怎么办?再给它一棍子?万一引来更可怕的反击呢?这玩意儿邪门得很!
就在她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要忍不住挥棍砸过去时——
“嗡……”
那妖砖的屏幕,毫无预兆地,再次熄灭了。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消失。
房间里,重归死寂。
只有沈清砚粗重的喘息声,在污浊的空气里回荡。
她僵在原地,握着金属棍,不敢有丝毫放松。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恢复了黑暗、死气沉沉的方砖,仿佛它下一刻就会暴起噬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那方砖……真的不动了。像一块真正的、普通的、只是形状怪异的黑色石头。
沈清砚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了一丝。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带来一阵阵寒意。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板上,金属棍“哐当”一声脱手掉在脚边。
疲惫、疼痛、饥饿、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没有牛头马面,没有油锅刀山,只有这么个会发光、会尖叫的妖砖!地狱的规矩,何时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试图理清这混乱的思绪。爆炸……太子……龟息丹……然后就是这里。
难道……龟息丹生效了?这里是……假死后的世界?可假死后的世界,不该是一片虚无吗?怎会如此……真实?如此……污秽?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无数破碎的、混乱的、不属于她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画面一:一个穿着露胳膊露腿的怪异短装女子(是她!又不像她!),对着一个发光的扁盒子(类似那妖砖!)哭得撕心裂肺:“张哲你个王八蛋!我三年的工资全给你炒股了!你还跟那个贱人开房!”
画面二:还是那个女子,在一个摆满桌子的地方(衙门?),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递给她一张纸:“沈清砚,公司架构调整,你被优化了。收拾东西吧。”
画面三:女子蹲在街边,啃着一个干巴巴的圆饼子,手机(那妖砖!)屏幕上跳动着鲜红的数字:“信用卡账单:¥25,638.72 最后还款日:三天后”
画面西:手机(妖砖!)疯狂震动,屏幕显示“妈”。女子接起,听筒里传来尖利刺耳的咆哮:“死丫头!你弟看中个新出的什么果手机!一万多!打钱!立刻!马上!不然我就去你公司闹!”
“啊——!”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在颅内搅动,沈清砚抱着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呻吟。
失业……负债……被男人骗……原生家庭吸血……
这些混乱、痛苦、充满了绝望和卑微的画面,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意识。一股不属于她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这不是她的记忆!绝对不是!
她是大晟工部尚书沈清砚!执掌天下营造,位极人臣!她的人生,是金戈铁马,是朝堂博弈,是万里河山图卷!怎会是如此……如此不堪入目的蝇营狗苟?!
可为什么……这些画面如此清晰?为什么那画面里女子的脸……和她一模一样?为什么那种被抛弃、被压榨、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如此真切地啃噬着她的心?
“不……不是……我不是……”沈清砚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冷汗涔涔,身体因为剧烈的头痛和混乱的记忆冲击而不停颤抖。她试图抗拒,试图将这些肮脏的、不属于她的记忆驱逐出去。
然而,更多的碎片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
逼仄的出租屋(就是这里!)、永远算不清的账单、父母弟弟贪婪的嘴脸、同事们冷漠或嘲笑的眼神……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突如其来的、尖锐急促的铃声,如同惊雷般炸响!打断了那些疯狂涌入的记忆碎片!
沈清砚猛地一颤,惊恐地循声望去。
又是那块黑色的妖砖!它不知何时又活了过来!屏幕亮着,上面跳动着一张模糊的、扭曲的人脸图案(一个男人的照片?),下面还有两个硕大的、不断闪烁的方块字。
这一次,不需要那铁片刮擦的嗓音翻译,沈清砚的脑海中,如同被强行灌输般,瞬间理解了那两个字的意义:
张哲!
那个骗光了“她”所有积蓄,劈腿和别的女人开房的……王八蛋!
一股不属于她的、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委屈,混合着自己前世被太子背叛的冰冷恨意,“轰”地一下在沈清砚胸腔里炸开!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联系。
身体比意识更快!
在狂怒和混乱记忆的驱使下,沈清砚如同被激怒的猛兽,一把抄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金属长棍(晾衣杆),赤红的双目死死锁定那块显示着“张哲”名字、兀自“叮铃铃”尖叫的黑色妖砖。
“奸佞小人!安敢如此欺我!!”
一声饱含屈辱与杀意的怒喝,带着大晟工部尚书的威仪和现代沈清砚的滔天怨愤,响彻陋室!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根沉重的金属长棍,如同投掷标枪一般,狠狠砸向床头——
目标:那块闪烁不停、显示着“张哲”名字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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