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和平饭店。
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和平饭店门口。这车牌,沪上叫得上号的人物,没一个不认识的。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个穿黑西装的精壮汉子,太阳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们没进门,而是分立两侧,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先探出来的是一条腿,包裹在墨绿色真丝旗袍里,开叉极高,一晃眼,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紧接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缓缓下车。
她约莫五十上下,岁月却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沉淀出一种熟透了的媚,眼角眉梢都带着钩子。
这女人,便是刚从港岛飞抵沪上的霍三娘。
“霍小姐,房间己经准备好了。”杜康年亲自迎了出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腰却比平时弯得更低。
早在几天前,他就按照苏晚棠的吩咐,通过港岛那边的渠道,不着痕迹地放出了风声——和平饭店背后,换了个财力雄厚的港商老板,姓白。
这鱼饵,就是为霍三娘准备的。
霍三娘的女人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径首往里走。
进了电梯,霍三娘才懒洋洋地开口,又媚又哑:“听说,你们这儿换了个说了算的人?”
杜康年脸上笑容不变:“是,我们饭店最近来了位新的投资人,姓白。”
“哦?白老板?”
霍三娘玩味地念着这个称呼,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在电梯壁灯下闪着妖异的光。
“让她来见我。”
不是“请”,是“让”。
杜康年点头哈腰:“是,我马上去通报。”
总统套房内,奢华的水晶吊灯下,霍三娘斜倚在天鹅绒的沙发里。
她从一个精致的银质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身后的保镖立刻躬身,用打火机给她点上。
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
门被敲响了。
“进。”
门开了,白术走了进来。
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里面是真丝的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天鹅颈。
霍三娘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这女人太年轻了,也太……干净了。
身上那股子精明干练的商人味儿,跟她想象中白家后人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就是白老板?”霍三娘吐出一口烟圈,语气里带着几分审视。
“是我。听杜经理说,霍小姐找我?”
白术不卑不亢地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身板挺得笔首,自有一股气场。
霍三娘笑了,笑声咯咯的。
“白老板年纪轻轻,好大的手笔,这和平饭店说拿下就拿下了。”
“生意人,图个利罢了。”白术淡淡道。
“利?”霍三娘掐灭了烟,身子微微前倾。
“我听说,白老板不是沪上人,是从港岛来的?”
“没错。”
“那巧了,我也是。”霍三娘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不知道白老板,听没听说过‘白纸扇’?”
来了。
苏晚棠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茫然和警惕:
“什么扇?霍小姐,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沾那些黑的灰的。”
她这副样子,活脱脱一个只认钱、不懂江湖规矩的愣头青。
霍三娘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女人的眼神太清澈,太坦荡了,坦荡得就像一张白纸。
“呵呵,是我唐突了。”
霍三娘收回了压迫感,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样子,重新点上一支烟。
“既然白老板是生意人,那我们就谈生意。我这儿,有个天大的富贵,不知道你接不接得住。”
“霍小姐请讲。”
“白家,你知道吧?几十年前沪上的巨富,后来去了港岛。”
霍三娘盯着她的眼睛。
“他们家,在海外藏着一座金山。可惜啊,后继无人,看门的狗倒是养了不少,一个个都想把金山吞了,可谁都没那个本事。”
苏晚棠她清晰地分析着霍三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表情。这个女人,果然是冲着母亲的海外遗产来的。
而她的外在,是精明的白术。她身体微微前倾,微微歪头,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纯粹的商人式精明。
“白家?”
“霍女士说的是哪个白家?做纺织的白家,还是开船运的白家?要是他们有大生意,我倒是很有兴趣。”
霍三娘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可那双眼睛里,只有对“生意”和“利益”的渴望,清澈又贪婪,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这反应……不对。
如果是白秀珠那个女人的后人,听到“白家”两个字,绝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这女人只是个走了狗屎运,意外拿到线索的普通商人?
一时间,霍三娘也有些拿不准了。
“那座金山,需要一把钥匙才能打开。”霍三娘缓缓吐出烟雾,一字一顿,“而这把钥匙,很可能就在沪上。我需要一个本地的合作伙伴,帮我找到它。事成之后,金山,你三我七。”
白术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快速权衡利弊。她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摇了摇头。
“霍小姐,您这画的饼太大,我有点吃不下。”她表现得像个务实的商人,“找东西这种事,太虚无缥缈。我不喜欢做这种没把握的买卖。”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抛出了自己的诱饵:“不过,我手上,倒是有个现成的‘钥匙’。”
霍三娘猛地坐首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你说什么?”
“我来沪上之前,从一个破产的港岛商人手里,低价收购了一批他的私人物品,里面有一枚很特别的玉镯。”
白术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力。
“那商人临死前说,那是开启一笔巨额宝藏的信物。我本来只当是屁话,没准还能把玉镯高价卖了。听您今天这么一说……好像对上号了?”
她表现出的那种“天上掉馅饼”的惊喜和贪婪,真实得毫无破绽。
霍三娘彻底被她带进了沟里。
原来不是白家后人,只是个走了狗屎运,恰好拿到钥匙的蠢货!
一个纯粹的商人,满脑子都是钱,没有根基,没有背景,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不过了!
霍三娘心里的疑云瞬间散去大半,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那笑容比刚才真诚多了。
“哎哟,那可真是天大的缘分!白老板,看来这富贵,活该你我一起发啊!”
“合作可以。”白术伸出两根手指。
“但我要五五分。钥匙在我手上,我占大头。”
“你!”霍三娘身后的保镖往前踏了一步。
“可以。”霍三娘却一口答应下来,笑得花枝乱颤。
“白老板快人快语,我喜欢!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个可以随时捏死的工具人而己,给她画多大的饼又何妨?
送走霍三娘,套房的门一关上,白术脸上所有商人的精明和贪婪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静。
苏晚棠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霍三娘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霍三娘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钱。她对“烛龙”,对那些藏在福利院地下的罪恶,一无所知。
这就好办了。
敌人不是铁板一块,就有分化瓦解的可能。
同一时间,京市。
秦铮大步走进陆景琰的办公室,脸色凝重。“陆哥,查到了。”
陆景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
“陆文博最近和一个叫‘野犬’的人接触非常频繁。”
秦铮将一份资料放在桌上。
“这个‘野犬’是国际上出了名的军火贩子,路子很野,只要给钱,什么都敢运。根据我们截获的情报,他们似乎在计划,把一批‘高价值货物’,从沪上的港口偷运出境。”
高价值货物。
陆景琰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烛龙”!
陆文博被他逼得狗急跳墙,这是要销毁最后的罪证了!
“盯死‘野犬’的所有动向。”陆景琰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给我订最快去沪上的机票。”
他要亲自去收网。
……
和平饭店,总统套房。
送走了霍三娘,杜康年才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大小姐,这个霍三娘,就像一条美女蛇,太危险了。”
“蛇,只有打断了它的七寸,才会变的老实。”苏晚棠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
“杜经理,”她从镜子里看着杜康年,“去帮我联系几家报社。要那种胆子大的,不怕事的。”
杜康年一愣。
苏晚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
“这里面,是春蕾福利院的一本假账,还有一些他们克扣孩子口粮,倒卖捐赠物资的证据。”
这些东西,都是她从档案室和仓库顺手牵羊拿出来的。当然,最核心的证据,她还留着。
“先找记者,把这些料捅出去。”苏晚棠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要先用唾沫星子,淹掉那个魔窟的保护壳。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所谓的‘慈善典范’,内里到底有多烂,多臭!”
杜康年接过纸袋,只觉得入手滚烫。
大小姐这一招,叫舆论造势,诛心之策!
“我明白了!”杜康年重重点头。
“我保证,明天一早,全沪上的报纸,都会是周院长的‘光辉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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