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下，温暖的烛光模糊了两人的面部轮廓，因此眉眼间的相似便越加凸显了出来。
黎妃绝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是她的气质温婉，却又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种矛盾的气质，让她整个人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以至于很多人都说，黎妃能让先皇不顾礼法，也要纳入后宫，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只是有够特别。
当然，说归说，但是民间、甚至整个朝堂，世人对黎妃这种嫁过父子两人的妃子，都是嘲讽居多，以至于黎妃几乎很少出现在人前。
“哦？陛下何以如此笃定？”
少年天子因为太过兴奋，甚至没有察觉到黎妃并未像往常那般唤他的名字，而是“陛下”。
“云麓书院他们，他们要用‘非常之法’！都城很快会乱，到时候百姓必会请愿，届时，就算是摄政王也压不住那局面！朕就能迎回国师，重掌……”
少年天子兴奋的话语还未说完，黎妃便重重地将字帖摔在了桌案上，打断了他。
“非常之法？”
“就是，就是，那个……总之母妃不用细问，只要知道这个方法是有用的就是！”
黎妃闻言，声音陡然转冷，目光锐利如刀：“陛下说的方法，莫不是在都城散播鼠疫，用万千百姓的尸骨，铺就那妖道的回国之路？”
少年天子脸上的兴奋瞬间冻结，血色褪尽，像被狠狠抽了一耳光，踉跄后退一步。
“母，母妃你……你怎知……”
黎妃冷笑一声，脸上再无往日的温婉：“我不仅知道，更知道这是饮鸩止渴！”
“母妃为何这么说？”
“你可知鼠疫意味着什么？”
“什，什么？”
不知世间疾苦的少年天子，不明白黎妃到底为何如此生气。
“意味着有无数人可能死于鼠疫之下！意味着无数人将失去自己的父母、孩子、朋友甚至家园！那是你的子民，你却为牺牲他们而感到窃喜？”
“只要国师回来以后，这些染病的人就能被救活，我听过国师大人的神迹，大家不会有事的！”
黎妃闻言，眼里的失望更甚。
“既然国师这么有本事，那不如你把皇位让给他坐，还有你这个天子做什么？”
黎妃的话，很是不客气。
少年天子闻言，不可置信地望向黎妃。
仿佛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话竟然真的是从自己母妃口中说出的。
他苍白着面色，身子摇摇欲坠。
可黎妃却依旧没有要哄他的意思。
巨大的恼怒和愤恨，瞬间将少年天子的理智尽数吞没，他猛地一把将桌案上为他准备的茶水和点心，扫落在地。
“天子？哈哈哈，天子？谁人眼里有朕这个天子？我不过是他沈烬的傀儡罢了！只有国师能制衡他，我只是不想再当他沈烬的傀儡，我有什么错！？”
“你以为荀仲就是你的救星了？他是比摄政王更毒的蛇！今天书院那帮狂生，可以为了迎他，不惜毁掉都城根基，之后是不是也可以为了他屠尽我大夏所有人？”
黎妃说的痛心疾首，可是少年天子依旧一脸不服气。
“那是云麓书院的人残忍，与国师何干？国师品行高洁、有善万世之心！不会弃万民于不顾，更不会让朕陷入那样的困境！”
“……”
黎妃闻言，连和少年天子争辩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转身就往里间走去。
而这样的举动，落在少年天子的眼中，无异于背叛。
他一双眼睛都气红了，刚要发作，却见黎妃去而复返。
“母妃？”
少年天子望着眼里平静无波的黎妃，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恐惧。
仿佛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恐怖事情要发生了。
黎妃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一把拉过了少年天子的左手，随后将一根黑色的细针扎进了少年天子的食指指尖。
“啊！”
少年天子痛得惊呼了一声，连忙就要将自己的左手抽回。
可他连续抽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首到黎妃一把将他的手松开，少年天子才惊恐地追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
“既然陛下想要国师大人回来，本宫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什，什么一臂之力？”
“陛下刚刚说只要国师回来，就算感染了鼠疫，也一定能够被他救回，不会有事，对吗？”
“是，是又如何？”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能比一国之君、当今天子感染了鼠疫更紧急的情况呢？”
“！！！”少年天子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雷击中一般，脑中一片轰鸣，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惊恐和惧怕几乎是迅速漫上他的心头。
“不，不……母妃，你骗我的，对吧？”
少年天子眼里的恐惧在不断翻涌，他近乎恳求地从黎妃那里寻求着想要的答案。
可是，黎妃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你放心，本宫会让太医院用最好的药吊着你的命，一定让你撑到国师回朝。”
“！”
少年天子浑身发抖，只觉得浑身最后一点力量也被彻底抽空。
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无措。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个迷路的孩子，绝望地看着自己唯一以为的依靠——母亲。
不，不该是这样的。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来人，陛下龙体不适，送陛下回宫。”
黎妃看着他首到此刻，也不肯认一句错，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湮灭。
黎妃身边的大宫女，连忙进了屋子。
看着少年天子恐惧的模样，她也不多看，更不会问，只是尽职尽责地开口道：
“陛下，请。”
少年天子下意识地后退，一脚踩在了刚刚扫落在地的茶盏碎片上。
脚底一阵刺痛传来，少年天子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今日之事，我会告知摄政王，陛下就好好养病，病好之前别想着出你的龙宸殿了。”
“不，你不能！”
“本宫当然能。”
温暖的烛光照在他玄色的龙袍上，却只映出一片彻骨的寒凉。
少年天子打了个冷颤，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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