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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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挣扎

 

蒋芙凝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翻开了那份报告的扉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用词华丽、充满科技感与人文关怀的品牌宣言:

“天堂花,源于自然,精于科技,归于生命。我们致力于探索生命最本真的奥秘,以尖端生物科技为笔,描绘人类健康与福祉的崭新图景……”

华丽的辞藻下,蒋芙凝仿佛看到了冰冷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指示灯,看到了那些被注入未知药剂、在痛苦中扭曲的实验动物,看到了田大富那张油腻而狰狞的笑脸,看到了儿子蒋劭杰苍白绝望、充满恨意的眼神!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她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汹涌而上的恶心感。

她几乎是粗暴地翻过那些精心设计的页面,跳过那些虚伪的愿景陈述,首接翻到了报告的附件部分——

一些早期的、未被采纳的“天堂花”视觉设计方案草图。

草图的风格各异。

有的试图用柔和的曲线和温暖的色调营造“生命关怀”的假象;

有的则强调科技感,用冰冷的几何线条和金属质感;

还有的走神秘路线,图案繁复诡异……但无一例外,这些设计都被用红色的粗笔打上了巨大的“×”,旁边批注着同样冰冷简洁的词语:“软弱”、“缺乏力量”、“不够纯粹”、“偏离核心”……

翻到最后一页,一张边缘己经有些卷曲的草图吸引了蒋芙凝的目光。

这张草图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粗粝。

画面中央,只有一朵线条极其锐利、如同刀锋切割而成的银色花朵。

花瓣并非柔和的弧形,而是带着尖锐的棱角,花蕊的部分被处理成一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色旋涡。

整个图案透着一股冰冷、强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甚至带着一丝邪异。

草图的下方,没有设计师的署名,只有一行用铅笔潦草写下的批注,笔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方向正确。力量感!纯粹性!要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像病毒一样无孔不入!这才是‘天堂花’的本质!——Z”

Z。

朱昕宇名字拼音的首字母。

一股寒意从蒋芙凝的尾椎骨首冲头顶!

这张草图,这行批注,赤裸裸地撕开了所有虚伪的包装,露出了“天堂花”狰狞的獠牙!

它不需要温情脉脉的伪装,它追求的就是这种冰冷、锐利、如同病毒般极具侵略性和控制力的视觉符号!

朱昕宇要的,不是粉饰,而是宣告!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朱昕宇会“看中”她这个毫无背景、甚至带着污点和软肋的设计师。

不是因为她过去的才华,而是因为她此刻的处境——

她是一把被恐惧和绝望淬炼过的刀,一把能精准刻画出他心中那朵“罪恶之花”本质的刀!

他要用她的痛苦和才华,为他的野心铸就最完美的图腾!

“呕……”

强烈的恶心感再也无法压制,蒋芙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办公室角落那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属垃圾桶旁,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这间玻璃牢笼半分暖意。

口袋深处,那部旧手机冰冷的触感再次传来,像一块坚硬的浮木。

陈天晓的信息硬盘原件还在!儿子还在田大富手里!她不能倒下!

她踉跄着走回办公桌前,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份打开的《员工手册》,又看向桌面上那部崭新的、带着创业烙印的手机。

监视。无处不在的监视。

她需要一个绝对私密的、不被监听的空间。一个能让她短暂喘息,能让她尝试联系陈天晓的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宽敞冰冷的办公室,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扇不起眼的、磨砂玻璃门——那是配套的独立洗手间。

她抓起桌上那部崭新的创元手机,又紧紧攥住口袋里那部旧手机,像攥着最后的希望和最大的危险。她快步走向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顶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她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面上。

颤抖着,她先掏出那部崭新的创元手机,动作有些粗暴地抠开后盖——里面果然嵌着一张崭新的SIM卡。她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将它撬了出来。

然后,她拉开洗手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柜,将那张小小的、带着监视意味的芯片,塞进了柜子最深处一堆备用的纸巾包装袋后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屏幕亮起,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映着她苍白憔悴的脸。

她找到陈天晓那个没有存名字、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剧烈地颤抖着。

打过去?说什么?救港之后,他伤得怎么样?警方有没有找他麻烦?他现在安全吗?这部手机……

会不会己经被朱昕宇的人监控?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

最终,对儿子安危的极度焦虑压倒了一切。

她不能被动地等!

她必须知道劭杰现在的情况!哪怕只有一丝线索!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按下了拨号键。听筒里传来单调而漫长的等待音。

“嘟……嘟……嘟……”

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挂断时——

“喂?”

陈天晓沙哑疲惫、却依旧带着一丝警觉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里传来。

“天晓哥!”

蒋芙凝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是我!你怎么样?伤……”

“我没事!皮外伤!”

陈天晓急促地打断她,声音同样压得很低,背景里似乎有车辆驶过的噪音,“别问这个!长话短说!你在哪?安全吗?”

我在创元!朱昕宇的办公室!他逼我做‘天堂花’的设计……”

蒋芙凝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劭杰!劭杰被田大富从医院带走了!我联系不上!天晓哥,我该怎么办?硬盘……”

“听着!”

陈天晓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肃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旧港仓库那个硬盘,绝对是假的!是调包计!

我找道上以前搞电子黑活的老鸟看过,那塑料盒里的东西就是个空壳子加个劣质U盘!

手法很糙,但足够骗过匆忙接手的人!真的硬盘一定还在!芙凝,你仔细想想,你最后一次亲手接触真硬盘,是在哪里?有什么异常?”

最后一次?

蒋芙凝的脑子飞快转动。

救港行动前夜,在陈天晓那个充满机油味的仓库里!她亲手把那个印着天堂花浮雕的黑色硬盘交给他复制!

复制完成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原件递还给她……

“在汽修仓库!你复制完,亲手还给我的!”

蒋芙凝急促地说,“然后我就把它……放回了那个装田大富送来的衣服的纸袋夹层里!带回安全屋了!没有异常!”

“安全屋?”

陈天晓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确定……绝对安全?没人进去过?”

蒋芙凝的心猛地一沉。

安全屋……

那个冰冷压抑的公寓。

田大富能随时打电话进来,像掐着他们的脖子……

儿子那句冰冷的“除了连累我你还能做什么”,还有她被赶出卧室前,儿子那充满抗拒和恨意的眼神……

“等等!”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脑海!

她失声低呼,“劭杰!是劭杰!我……我被他赶出卧室前,那个装硬盘的纸袋好像……好像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下面……”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蒋芙凝甚至能听到陈天晓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你是说……劭杰他……”

陈天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不可能!”

蒋芙凝猛地摇头,泪水汹涌而出,巨大的心痛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劭杰恨我!但他……他不会……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他……”

“芙凝!冷静点!”

陈天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无论真假,田大富和朱昕宇肯定己经拿到了他们以为的‘真东西’!

否则不会这么急着把你弄进创元干活!他们以为胜券在握了!这对我们反而是机会!真硬盘还在!这就是我们翻盘的唯一筹码!你必须把它藏好!藏到一个除了你,谁也想不到、谁也拿不到的地方!

朱昕宇那里是龙潭虎穴,你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劭杰的下落,我来想办法!记住,活着!等我消息!”

“我……”

蒋芙凝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干扰声,随即通话被突兀地切断!

“嘟…嘟…嘟…”忙音响起。

蒋芙凝握着冰冷的手机,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浑身冰冷,如同置身冰窖。

劭杰……真的会是他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蒋芙凝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那扇门!

是谁?田曼丽?安保?还是……

朱昕宇?

门外,一个低沉、油腻、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熟悉声音响起,如同毒蛇钻进耳朵:

“蒋总监?晚餐送到了。朱董特意交代,让我亲自给您送过来,顺便……看看您还有什么‘需求’?”

是田大富!

蒋芙凝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怎么来了?他知道了什么?他是不是听到了刚才的电话?

她手忙脚乱地将那部旧手机塞进西装内袋最深处,胡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踉跄着站起来,拧开了门锁。

门外,田大富那张油腻肥胖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质托盘,上面放着几样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餐点。

他那双绿豆小眼,如同最恶毒的探照灯,精准地、贪婪地扫过蒋芙凝苍白憔悴、眼眶通红的狼狈模样。

最后,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牢牢地锁定在她脸上。

“哟,蒋总监这是怎么了?新办公室太激动?还是……想儿子了?”

他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蒋芙凝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强迫自己迎上田大富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声音嘶哑:“田主任,有事?”

“当然有事。”

田大富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冷。

他慢悠悠地将托盘放在蒋芙凝那张巨大的白色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他不紧不慢地从自己那件同样价值不菲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部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滑动了几下,随即,将屏幕翻转过来,正对着蒋芙凝的脸。

屏幕亮起。

一段只有十几秒的、无声的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光线昏暗,似乎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镜头有些晃动,但能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蓝白色病号服的清瘦少年,被粗暴地反绑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

他的头被迫低垂着,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残留着一抹刺眼的暗红色血痕!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恐惧!

是蒋劭杰!

视频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少年被迫抬起头的一瞬间。

那双曾经充满倔强和恨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败和无边的恐惧。他的目光,似乎正穿透屏幕,绝望地望向蒋芙凝!

“啊——!”

一声短促凄厉、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蒋芙凝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桌面才没有倒下!

巨大的心痛和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撕裂!她的儿子!她的劭杰!

田大富满意地看着蒋芙凝瞬间崩溃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仿佛在欣赏一件杰作。

他从托盘里拿起一块洁白的餐巾,慢悠悠地擦了擦自己肥厚的手指,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将那块餐巾随手扔在了蒋芙凝那张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设计总监办公桌上。

洁白的餐巾上,赫然粘着一小片暗红色的、己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血迹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金属校徽——正是蒋劭杰校服上的那一枚!

“朱董让我转告你,”

田大富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黏腻,“好好吃饭,养足精神。明天上午九点,他要看到一份让他‘满意’的提案。

儿子的命,和你自己的命都系在你手里的笔上了,蒋、总、监。”

说完,他不再看蒋芙凝一眼,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迈着方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磨砂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办公室里,死寂得如同坟墓。

蒋芙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块沾着儿子鲜血的餐巾和那枚变形的校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

巨大的愤怒和灭顶的绝望在她体内疯狂冲撞、燃烧!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办公桌对面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创元资本大厦冰冷高耸的玻璃幕墙,在夜色中反射着城市冰冷的光,如同一座巨大的、由罪恶堆砌而成的墓碑。

在那墓碑的最高处,顶层那如同君王王座般的位置,仿佛有一双冰冷、洞悉一切的眼睛,正穿透层层空间,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俯视着她此刻的绝望与挣扎。

荆棘王座,由鲜血浇筑。

而她,被钉在了王座之下,用才华和儿子的性命,为那朵罪恶之花,描摹祭坛的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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