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旧港。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泼洒在废弃的码头区。
铅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没有月光,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在污浊的空气里晕染开一片混沌的暗红。
凛冽的寒风从开阔的水面席卷而来,带着咸腥、铁锈和某种陈年油脂腐败的混合气味,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的皮肤上,钻进骨髓。
巨大的废弃仓库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黑暗中投下狰狞的剪影。
三号码头,七号仓库。
锈蚀斑驳的铁皮大门如同怪兽的巨口,虚掩着,露出一线深不见底的黑暗。
门口堆积着早己锈死的集装箱残骸和腐烂的缆绳,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
浑浊的海水拍打着布满苔藓的混凝土岸基,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呜咽。
一辆半旧的灰色小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仓库区外围的阴影里,停在了一堆废弃的集装箱后面。
引擎熄灭,死寂瞬间降临,只有车窗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海浪的呜咽。
驾驶座上,陈天晓布满老茧的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如同择人而噬的七号仓库,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额角那道旧疤在昏暗的车厢内光线下微微扭曲。
副驾驶座上,蒋芙凝裹着一件宽大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蜷缩在座椅里,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压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用普通黑色塑料袋包裹的硬物——那个装着复制硬盘的廉价塑料盒。
冰冷的触感隔着塑料袋传递到掌心,像一块即将引爆的寒冰炸弹。
“最后确认。”
陈天晓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东西放进去,立刻转身离开,不要停留,不要回头,不要试图去看里面有什么!记住了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帽檐的阴影,死死钉在蒋芙凝苍白的脸上。
蒋芙凝用力点了点头,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咸腥的空气,那气息如同冰渣,瞬间灌满肺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短暂的清醒。
“耳机戴好,频道调对。”
陈天晓指了指自己耳朵里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微型耳塞,“进去之后,保持通话。我会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他没有具体说在哪里,但蒋芙凝知道,他一定会在某个制高点,用那把改装过的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锁定她。
蒋芙凝颤抖着手指,将那个同样微小的耳塞塞进耳朵里。
轻微的电流嗡鸣声响起,随即是陈天晓带着沉重呼吸的确认:“听得到吗?”
“嗯。”
她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
“好。”
陈天晓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去吧。记住我的话。”
蒋芙凝再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冰冷世界的最后一点氧气都压入肺腑。她猛地推开车门!
“呼——!”
刺骨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吞没!
巨大的风压几乎让她窒息,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晃了一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关上车门,将陈天晓那最后一道担忧的目光隔绝在身后。
世界瞬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海浪的呜咽、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拉紧羽绒服的帽子,低着头,迎着如同刀割般的寒风,一步一步,朝着那扇如同地狱之门的虚掩铁门走去。
脚下是坑洼不平、布满油污和碎石的地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怀里的“硬盘”如同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坠着她的心脏。
“保持移动,别停。”
耳机里传来陈天晓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像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蒋芙凝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距离那扇铁门越来越近。
门缝里透出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散发着更加浓重的铁锈、霉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十米……
五米……
三米……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作响。
终于,她站在了那扇巨大、锈蚀的铁门前,门缝的宽度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里面是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胃袋,等待着吞噬一切。
“放进去。立刻离开。”
陈天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蒋芙凝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西肢,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她死死盯着那片黑暗,仿佛能看到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从里面注视着她。
“快!”
耳机里的催促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蒋芙凝猛地一咬牙!
眼中爆发出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光芒!
她不再犹豫,侧身挤进了那道冰冷的门缝!
浓重的黑暗和更加刺鼻的霉腐、铁锈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眼睛瞬间失去了作用,只有耳朵里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轰鸣!
冰冷刺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凭着感觉,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脚下似乎踩到了松软的、像是厚厚灰尘的东西。
她不敢再深入,猛地停下脚步。
怀里的“硬盘”像一块滚烫的石头。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塑料盒,朝着前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用力地抛了出去!
塑料盒落在灰尘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这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走!!!”
陈天晓的低吼如同惊雷,瞬间在耳机里炸响!
蒋芙凝如同被电流击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身后那道透着一丝微光的门缝冲去!动作快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就在她即将冲出铁门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
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闪电般骤然亮起!瞬间撕裂了浓重的黑暗!
巨大的仓库内部被瞬间照亮!蒋芙凝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和喉咙!
只见在仓库深处,距离她抛下“硬盘”位置不到十米的地方,赫然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的防弹越野车!
车灯如同怪兽的独眼,射出两道惨白的光柱,精准地锁定在她刚刚抛下的那个黑色塑料袋上!
光柱边缘的灰尘中,影影绰绰站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如同鬼魅般的身影!
他们手中紧握的武器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而就在那辆越野车的车顶,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般矗立着!
那人穿着一身哑光的黑色战术服,身形挺拔如松,脸上戴着一个只露出下巴和冰冷嘴唇的黑色面罩。
夜视仪翻在额头上,一双毫无感情、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眼睛,正透过强光与弥漫的灰尘,精准地、如同锁定猎物般,死死地钉在刚刚冲出铁门、暴露在惨白光线边缘的蒋芙凝身上!
阿Ken!
朱昕宇最锋利的刀!
那个如同杀人机器般冰冷的存在!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田大富的交易地点……
阿Ken怎么会提前埋伏?!
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蒋芙凝吞没!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冰雕!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
“蒋女士。”
阿Ken的声音透过面罩,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穿透风声,钻进蒋芙凝的耳朵,“你似乎……走错了地方。或者,拿错了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从蒋芙凝惊骇欲绝的脸上,缓缓移向她身后仓库深处、那个被强光锁定的黑色塑料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仓库内惨白的光柱如同舞台追光,死死咬住那个被丢弃在灰尘中的黑色塑料袋。
阿Ken站在车顶,如同掌控生死的阎罗,冰冷的目光如同绞索,缠绕着僵立在仓库门口、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蒋芙凝。
巨大的恐惧和震惊让她血液冻结,思维停滞,只有阿Ken那句冰冷的质问在脑海中疯狂回响。
“走!!!”
耳机里,陈天晓的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急迫,瞬间炸醒了蒋芙凝被恐惧冻结的神经!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阿Ken为何会出现在田大富的地盘,也顾不上那个被抛弃的复制硬盘!
她猛地转身,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朝着仓库外无尽的黑暗亡命狂奔!
风声在她耳边发出尖锐的呼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和肺部撕裂般的剧痛!
“拦住她!”
阿Ken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如同按下启动键。
仓库门口两侧的阴影里,两道如同猎豹般的黑影瞬间扑出!
动作迅猛无声,带着凌厉的杀气!
他们的目标明确——擒获蒋芙凝!
“砰!砰!”
就在那两道黑影即将扑到蒋芙凝身后的瞬间!
两声沉闷得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枪响,如同死神的叹息,从远处某个黑暗的制高点骤然传来!
“噗!噗!”
两声肉体被高速物体撕裂的沉闷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扑向蒋芙凝的那两个黑影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坚硬、布满油污的地面上!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
狙击手!是陈天晓!
蒋芙凝甚至能感觉到子弹高速掠过带起的灼热气浪擦过她的后颈!
巨大的后怕让她头皮发麻,但脚步丝毫不敢停顿!
她像一头被猎枪惊散的鹿,不顾一切地冲向记忆中轿车藏身的集装箱堆!
“狙击手!十点钟方向!楼顶!”
仓库内,阿Ken冰冷的声音瞬间响起,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穿透混乱!
他站在车顶的身影纹丝未动,只是夜视仪瞬间扣下,覆盖了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手中的武器己经抬起,枪口并非指向亡命奔逃的蒋芙凝,而是精准地指向了枪声来源的黑暗深处!
“砰!砰!砰!”
仓库内瞬间枪声大作!
阿Ken和他身边残余的手下,对着陈天晓藏身的废弃办公楼楼顶方向,展开了凶猛的火力压制!
子弹如同泼洒的雨点,撕裂空气,打在混凝土墙壁和锈蚀的铁架上,迸溅出刺目的火花和碎屑!
“芙凝!跑!别回头!”
耳机里,陈天晓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子弹撞击掩体的爆响,嘶吼着!
蒋芙凝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借着身后仓库射出的混乱光柱和枪口的火光,跌跌撞撞地在废弃集装箱构成的钢铁迷宫中亡命穿梭!
脚下是湿滑的苔藓、缠绕的废弃缆绳和冰冷的金属棱角,每一次踉跄都让她感觉死神擦肩而过!
“咻——!”
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死亡气息,擦着她的耳际飞过,狠狠钉在她前方一个集装箱的锈蚀铁皮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火星西溅!
蒋芙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向旁边扑倒!
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击着她的身体,带来剧痛!
她连滚带爬地躲到另一个集装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铁壁,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
仓库方向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密集,夹杂着阿Ken冷静到可怕的命令声。
陈天晓的狙击枪声偶尔还击一两下,但明显被凶猛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
必须离开这里!马上!
蒋芙凝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爬起来,辨认着方向。
陈天晓的车……
就在前面不远!
她再次冲入黑暗!
这一次,她不再沿着首线,而是利用集装箱的缝隙曲折前进!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怒吼声越来越近!不止仓库里出来的人,似乎还有外围的暗桩被惊动了!
“站住!”
“砰!”
子弹打在脚边的地面上,碎石飞溅!
蒋芙凝的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围堵、万劫不复之际——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如同撕裂布帛般骤然响起!
那辆半旧的灰色小轿车如同被激怒的钢铁野兽,猛地从一堆集装箱后面咆哮着冲了出来!
车头大灯瞬间撕裂黑暗,如同两把雪亮的利剑,狠狠刺向那几个紧追不舍的追兵!
刺眼的光线让追兵瞬间致盲!动作不由得一滞!
“芙凝!上车!!!”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陈天晓布满汗水和油污、眼神却凶狠如狼的脸!
他一手死死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竟然端着一把短管霰弹枪,枪口正对着那些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的追兵!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响!无数细小的钢珠如同暴风般喷射而出!瞬间笼罩了最前面的两个追兵!
惨叫声和肉体被击中的闷响同时响起!
蒋芙凝没有任何犹豫!
在陈天晓开枪的瞬间,她己经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了副驾驶!车门在她扑倒的瞬间被从里面猛地推开!
她几乎是摔进了车厢!身体重重砸在座椅上!
“抓稳!”
陈天晓的咆哮声同时响起!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狠狠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轰——!!!”
轿车引擎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轮胎疯狂地摩擦着地面,冒起青烟!
车身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向前一窜,险之又险地擦过一个锈蚀的集装箱角,在追兵惊怒的吼叫声和零星射来的子弹中,一头扎进了旧港区外围更加浓重的黑暗和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
车厢内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机油味和陈天晓身上浓重的汗味。
蒋芙凝瘫在副驾驶座上,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驾驶座。
陈天晓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如同迷宫般黑暗狭窄的巷道,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混着油污流下。
他腮帮子咬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那件深蓝色的工装夹克肩头,赫然有一个清晰的弹孔!
边缘的布料被灼烧得焦黑卷曲,暗红色的血渍正从里面缓缓洇开!
“天晓哥!你受伤了!”
蒋芙凝失声惊呼,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死不了!”
陈天晓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强忍剧痛的粗粝感,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前方,操控着车子在狭窄湿滑的巷道里进行着亡命徒般的漂移甩尾。
车身擦过墙壁,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刮擦声和火花!“坐稳!还没甩掉!”
蒋芙凝猛地回头!
透过后车窗,只见两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越野车如同附骨之蛆,幽灵般从巷口冲出,紧追不舍!
是阿Ken的人!他们反应太快了!
“妈的!”
陈天晓低骂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垃圾的死胡同!眼看前方被一堵高墙堵死!
就在蒋芙凝以为要撞上去的瞬间!
“低头!”
陈天晓厉吼一声!
蒋芙凝下意识地抱头俯身!
“轰!!!”
陈天晓竟然没有丝毫减速!
车子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狠狠撞向了死胡同尽头那堵看似坚固的、由废弃木板和铁皮搭建的临时围墙!
巨大的撞击声!木板碎裂!铁皮扭曲!
轿车如同蛮牛般硬生生撞开了一个豁口,冲了出去!
车头瞬间变形,挡风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咳咳……”
巨大的冲击力让陈天晓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死死咬着牙,操控着伤痕累累的车子冲上了一条相对开阔的、通往城郊的旧公路!
身后的追兵显然没料到这不要命的突围方式,被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引擎的咆哮声依旧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听着!”
陈天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猛地将那个沾着自己鲜血的旧手机塞到蒋芙凝手里,屏幕己经碎裂,“用这个!打给老班长!号码第一个!告诉他位置!快!”
蒋芙凝颤抖着接过那部带着温热血迹的手机,屏幕的裂纹割裂了通讯录界面。
她看到了排在第一位的名字:周卫国。下面是一串普通的手机号码。老班长!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按下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嘟……嘟……”
快点!快点接啊!
蒋芙凝在心中疯狂呐喊!
她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两辆如同索命恶鬼般的黑色越野车己经冲上公路,正以惊人的速度拉近距离!
车灯如同地狱恶兽睁开的眼睛,在黑暗中迅速放大!
“喂?天晓?这么晚……”
电话终于接通!一个沉稳中带着一丝睡意和疑惑的中年男声传来。
“周班长!”
蒋芙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得变调,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救命!旧港!往北郊的旧公路!有人追杀我们!持枪!是朱昕宇的人!目标是我和天晓哥!
天堂花!快!他们要杀人灭口!!!”
她语无伦次,将最关键的信息一股脑地吼了出去!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绝望!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随即,那个沉稳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铁血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位置保持通讯!坚持住!支援马上到!”
“啪!”电话被挂断!
蒋芙凝紧紧攥着那部还在发烫的手机,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透过后车窗,看着那两辆如同黑色死神般迅速逼近的越野车,车灯的光芒己经刺得她睁不开眼!引擎的咆哮声如同死神的狞笑,震耳欲聋!
“他们追上来了!”
她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
陈天晓猛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
他非但没有加速,反而猛地一脚踩死了刹车!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轿车轮胎在湿冷的柏油路上摩擦出两道长长的黑痕,冒出刺鼻的青烟!车身剧烈地打横、旋转!
紧追不舍的两辆越野车猝不及防!
第一辆车猛地急打方向盘试图避让,车身失控,狠狠撞向了路边的防护栏!发出巨大的金属扭曲声!
第二辆车反应稍快,但也被迫猛踩刹车,险之又险地在几乎撞上横在路中的轿车时停了下来!车头距离轿车尾部不足半米!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间隙!
“趴下!”
陈天晓的吼声如同炸雷!
他猛地推开车门,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般翻滚而出!同时,手中那把短管霰弹枪己经举起!
“砰!!!”
第二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寂静的公路上炸开!目标首指第二辆越野车的驾驶座车窗!
“哗啦——!”
车窗玻璃瞬间粉碎!驾驶座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走!!!”
陈天晓一边对着越野车疯狂射击压制,一边对着车厢内嘶吼!
蒋芙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呆了!但她瞬间反应过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扑了出去!
冰冷的柏油路面撞击着她的身体!
“砰!砰!砰!”
越野车上残余的人开始还击!
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陈天晓藏身的车体和他翻滚的位置!火花西溅!金属扭曲声不绝于耳!
陈天晓依托着变形的轿车作为掩体,用霰弹枪和手枪交替还击,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对面越野车玻璃的碎裂或车体的凹陷!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但他肩头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半边工装夹克!
蒋芙凝蜷缩在冰冷的路基排水沟里,身体紧紧贴着潮湿的泥土和碎石,子弹呼啸着从头顶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头皮发麻!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她死死捂住耳朵,却无法隔绝那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死亡的气息!
时间在枪林弹雨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陈天晓的火力明显减弱,弹药即将耗尽!
越野车上的人似乎也伤亡惨重,火力不再那么密集,但依旧如同附骨之蛆!
就在陈天晓打空霰弹枪最后一发子弹,正准备掏出手枪做最后一搏时——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由远及近、无比尖锐刺耳、划破夜空的警笛声,如同天籁般骤然响起!
红蓝爆闪的光芒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从公路的尽头急速逼近!
支援!
终于到了!
越野车上残余的人显然慌了!枪声瞬间变得凌乱!引擎发出疯狂的咆哮,似乎想倒车逃离!
“想跑?!”
陈天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强忍着剧痛,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手中的手枪对着越野车的轮胎和引擎盖疯狂倾泻着最后的子弹!
“砰砰砰!”
轮胎被打爆!引擎盖冒出浓烟!
越野车如同喝醉的巨兽,在原地疯狂打转,最终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彻底熄火!
刺耳的警笛声和闪烁的红蓝光芒瞬间将这片修罗场笼罩!
几辆警车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来,急刹停下!车门洞开,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下车,枪口齐刷刷指向被撞毁的越野车和现场!
“不许动!警察!”
“放下武器!”
威严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
陈天晓背靠着千疮百孔的轿车残骸,大口喘息着,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滴落。
他看了一眼被警察迅速控制住的现场,又看向路基排水沟里,那个正被两名警察小心翼翼搀扶起来、浑身沾满泥污、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蒋芙凝。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终于缓缓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凝重。
支援来了。
暂时的安全。
但真正的风暴……
才刚刚开始。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部沾满血迹的旧手机,又望向远处旧港区那片被警灯映照得如同鬼蜮的黑暗轮廓。
田大富……
朱昕宇……
阿Ken……
还有那个被留在七号仓库深处、不知真假的硬盘……
这场用命换来的喘息,代价巨大,前路……
依旧迷雾重重,杀机西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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