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醉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指缝间还残留着碎瓷片划破的刺痛。他看着马飞飞指尖夹着的银质烟盒在灯光下泛出冷光,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紫宫穴里的碧磷小蛇像是察觉到他的恐惧,轻轻抽搐了一下。
“马兄弟,”他的声音带着未散的颤音,血污的膝盖在青砖上蹭出半寸,“属下之前……确是受人蒙蔽。”
马飞飞挑了挑眉,打火机“咔嗒”一声窜起幽蓝的火苗,照亮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哦?沈站长的意思是,延安那份名单是假的?”
“是真的!”沈梦醉慌忙抬头,额角的冷汗顺着颧骨滑落,“但问题出在送名单的人身上。廖逸阳——代号‘黄雀’,他在延安发回的密电里,清清楚楚写着您的名字在潜伏人员名册上。”
这句话像枚投入深潭的石子,马飞飞夹着香烟的手指猛地顿住。烟丝燃出的灰烬簌簌落在他熨帖的西装裤上,他却浑然不觉。
沈梦醉见状,连忙膝行两步,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裹的小本。牛皮封面早己被体温焐得发软,他颤抖着翻开,露出里面用密写药水写就的字迹:“黄雀密报:延安潜伏名单新增三人,其中国统区代号‘无鞘剑’,本名马飞飞,现居上海军统站……”
“廖逸阳现在叫阮大力,”沈梦醉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墙缝里的风听去,“他混进了延安保卫科,在周兴同志手下当边区干部,管着收发室的鸡毛信。整个华北地区,只有我能首接联系他。”
马飞飞指尖的香烟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他盯着沈梦醉那张写满谄媚的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霞飞路咖啡馆,老吴递给他的那份情报——延安近来查获多起可疑电台信号,源头都指向上海。当时他只当是日军的小动作,此刻才惊觉背后竟藏着如此阴诡的网。
“《织女计划》。”沈梦醉见他神色微动,连忙抛出更多筹码,“这是军统针对延安的绝密行动,廖逸阳是主要执行者。”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紫宫穴的蛇又开始躁动,逼得他不得不加快语速:“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趁着春节前后干部集中,用特制毒针暗杀……暗杀几位首长;第二步,把日谍用的发报机偷偷埋进抗大校舍,等事发后让戴老板通电全国,说是日本人干的;第三步最毒——他们准备伪造一批延安干部通日的信件,再让廖逸阳‘偶然’发现,挑起内部清查……”
说到这里,沈梦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沫——那是试图说出“首长”具体姓名时,哑毒给出的警告。
马飞飞猛地站起身,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窗外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无数只手指在叩门。他走到墙边,看着那张标注着上海日军布防的地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无鞘剑”——这个代号在他齿间反复碾磨,带着青锋社同志们的体温。他想起老吴在码头送别时的眼神,浑浊却坚定:“上海的担子重,你手里的剑,什么时候都不能有鞘。”
可现在,这柄剑正被无形的锁链捆着。廖逸阳就像藏在延安心脏的毒瘤,而他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连写封信的自由都没有。沈梦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廖逸阳的联络方式,说每月初三会在八仙桥的旧货摊用铜烟杆做暗号,马飞飞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忽然转身,一脚踹翻了沈梦醉面前的矮凳。青瓷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惊得沈梦醉缩成一团。“每月的解药,”马飞飞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冰,“你想清楚了再要。”
沈梦醉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血污混着泪水糊了满脸:“马先生饶命!属下句句属实!廖逸阳说……说春节前就能动手,他己经弄到了保卫科的通行证……”
马飞飞背过身,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弄堂。远处传来电车叮当的铃声,在寂静的腊月午后显得格外突兀。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和军统的哑毒周旋,还要在这座沦陷的孤城里,与时间赛跑。
紫宫穴的蛇似乎感受到他的杀意,突然狠狠噬了一下。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逼得他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这双手既要继续握着军统的枪,又要暗中拔出那柄无鞘的剑——在这座名为上海的棋盘上,他既是控的棋子,也必须成为破局的棋手。
沈梦醉还在地上呜咽,马飞飞却己经拿起了电话。“给我接行动队,”他对着听筒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通知所有人,今晚七点在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电话那头传来属下恭敬的应答声,他却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春节还有二十八天,廖逸阳的毒针正在磨利,而他体内的哑毒,或许正是破局的唯一钥匙。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弄堂里的车辙与脚印,仿佛要将这座城市所有的秘密,都埋进这片苍茫的白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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