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儿被"请"进了一处雅致幽静的别院。
说是"请",实则与押解无异——白胪在前引路,言如玉在后断尾,二人将她夹在中间,不容丝毫反抗。
穿过几重月洞门,绕过曲折的回廊,最终来到一座精巧的阁楼前。朱漆剥落的木阶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响,三人步上顶层,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夜风裹挟着万家灯火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大半个京都的夜景尽收眼底——灯火如星河倾泻,灯笼似流萤飞舞,点点烛光在街巷间忽明忽灭,宛如一条条发光的血脉。
白胪的佩刀在栏杆上磕出清脆声响"好看么?"他嘴角噙着笑"待会还有烟花,更好看"
言如玉在心里摩拳擦掌,后日,不,明日,他必将这勾引良家少女的浪荡子打得爹妈都不认。
“问吧,你们要问什么,能说我自然会说,不能说......自然就不说,大家都别浪费时间”
李妮儿倚着窗口,背对着二人,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白胪也慵懒的搭在一个窗台,这个顶楼西面都设了窗,他挑的这个位置能一眼看到那两,哀叹一声“好歹敷衍两句,一开口就如此煞风景,不过你在这就是一道风景,也算扯平”
对面丢来一道鄙夷的目光,从头到脚裹的跟一根木炭似的,风景?真是瞎话张嘴就来。
白胪挑挑眉“好吧,那就废话少说,我们都知道那段经历你刻骨铭心,不愿提及,可现在要挖出真相我们必须知道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不管什么线索,什么证据,尽量抓多点在手里,至于将来怎么将人绳之以法再慢慢商议,现在要紧的是防着他们毁灭证据,你说兵部当时按下了救援,西方城迟迟不增援才导致了悲剧,李叔,哦,侯爷当时发过几次求援,又发给了谁,你可都知道?如今裕王在兵部,很多事好查!对吧”
他丢了个眼神给言如玉,言如玉面无表情,他知道白胪想勾出虎符,偏不顺他意“兵部按下的救援是水灾,不是南陵来犯,至于水灾,这次查永川道,我发现工部发去修河堤的砂石木料,不仅掺假还克扣严重,那些账细追究,近十年的河工款都是烂的,永川道如此,平今城的河道亦如此”往李妮儿靠了两步“当时城外水灾你还记得是何情形?我查过档案,案发时并非雨季时期,而且往年平今的水患也不严重,是不是可能水灾是人为的?”
白胪啊了一声“有人故意在上游毁堤?”
见李妮儿无动于衷,言如玉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你再想想,烧毁城头的那些火油,少说也有几百车,这么多车火油如果从陆路走怎么也不可能掩人耳目,若是水路就容易多了,而且水涨起来,河岸疏散百姓,都不必掩人耳目”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混淆视听,乱人心智”李妮儿抿着嘴发出一声凄冷的笑,为了一己私欲枉顾一城人命,眼中的繁华璀璨在她眼里瞬间变得黯淡。
“你知道的还挺多”白胪酸了一句,当时他也争取过去平今,可惜父亲不让,说边防重地出现如此大的事故军中肯定出了大问题,陛下委派武备司的人去就是防止军中有人串通,甚至赵奉被押解进京,他们怕摘不清嫌疑也不敢随便接触。待此时再看,瞻前顾后错失多少良机,如果他去了平今也许早发现了二叔的痕迹。
李妮儿缓缓的转过身,双目流转,眼底清冷如月色“王爷当真目光如炬,凭永川道就推断出平今的悬案症结所在,体察入微,人所不及,小女着实佩服”
言如玉听那拒人千里的语气,眉一瞬锁紧“妮儿,你怎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久前有人曾告诫小女,往事己逝,追之惘然,这话,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白胪灵台一闪,这话不是他父亲说的么,忙抢了话过去“家父那是劝你不要钻牛角”
“白大人莫误会,小女觉得这句说的十分对”李妮儿斜眼一挑,对上言如玉逼人的眼“王爷以为呢?”
“我知道,你对永川道的结果很失望,我也很失望,也一首不敢去见你......”
“王爷误会了,小女说的是平今,那些往事早沉入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追之惘然,徒劳而无功"
“我说了,己经找到不少可疑,只要做了就一定有痕迹,你不要灰心”
“王爷又误会了,事己经盖棺定论,当时的水灾是天灾还是人祸,重要吗?”
言如玉的声音如哽在喉“你,放弃了?”
“请恕小女冒犯,王爷似是着相了”李妮儿忽而一笑“小时候家父同我讲过一个故事,叫刻舟求剑,这个大概你们也听过吧”
“刻舟求剑.....”白胪摸下巴,经了几次交谈他发现李妮儿思路很敏捷,他的脑子也跟着快了许多,很快琢磨出几分意思“啊,这个他可能不懂,我懂了!”
言如玉很想一拳头打晕了白胪,他不知道白崇亚的故事,当然猜不透这句成语的深意,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妮儿,问“往事己逝,可逝去的是事,人心还在!我劝你放弃,你说你不会放弃,因为那样只会让作恶的人越嚣张,我劝你惜命,你说你很惜命,因为你活着是为那些爱你的人,不想他们痛苦,你,都忘了吗?”
李妮儿转过身,嘴角一撇“平今的事往后我都不会再提,你们自便吧”
“好,过去不提就不提,我们说现在”白胪清咳,那二人说话总有种默契,这让他很不舒服“你也知道侯府里有人针对你,那天你婶婶带人来就不怀好意,人我是赶走了,可架不住还有呀!崔家人现在是略消停了,可若知道你失忆是装的,肯定卷土重来,他们是处处都想置你于死地,追着赶着杀你,这不能不提,不理吧?我们都为你捏着冷汗,只恨不能生出千手千脚来,你往后少出门,有什么事交代我们也一样,我们肯定尽心尽力,对吧,王爷”
言如玉忍下心头的不快,嗯了一声。
李妮儿暗翻眼皮“哼,我现在这样麻烦,还不是因为你们”
喵——
一个凄厉的声音斩断了三人的争吵,紧接着黑影破空而来,首扑李妮儿所在,李妮儿吓得往窗边一闪,人贴在墙上。
言如玉跨步上前护在李妮儿前面,怒怼白胪“哪来的猫!”
“我哪知道!这院子才到手,门往那边我还没摸清”白胪心下也是一惊,他选在高处就是为了避开耳目,却没防着有野猫。
猫跳进来后发现情形不对,趴在墙角,尾巴竖起,对峙了片刻尾巴耷下,顺着墙角慢慢的走,一步步朝着李妮儿靠近,它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给白胪整晕乎了,嘿了一声“这猫贼兮兮的”
猫没发出攻击,李妮儿推开言如玉,仔细一看,野猫浑身漆黑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两点幽光悬在空中,像两盏飘忽的冥火,俯低身去,野猫冲着她叫了两声,声音不似刚刚那么凄厉。
“黑木,你是黑木?”
野猫抓了抓自己的脸,似是认可了这个称呼。
李妮儿惊呆片刻“真是你啊,可你怎么会在这!”伸手去摸,却被言如玉一把拦住,拖着向后一些“黑灯瞎火的,当心咬你”
黑木跳到言如玉跟前,猫毛竖起,不满的呲了一声,那嘶吼的猫音让人毛骨悚然。
“哇,这东西脾气好大,离它远点”白胪捂着耳朵。
“你赶紧弄走它,猫可邪性,惹急了真咬人”
李妮儿推搡言如玉“黑木不咬人,是你吓着它了”
三人围着猫扯皮,侍卫噔噔上楼,脚步声格外大,快到顶楼了喊了一声“二爷,有客来访,是礼部的王侍郎和什么国的王子"
“爷跟礼部的人八竿子打不着,不熟,就说夜深了,改日吧”白胪拒绝的斩钉截铁。
李妮儿用脚踢黑木“淘气包,出门在外,异国他乡的,就敢乱跑?这幸好是遇着我,不然被人一刀剁成几块!你家主子寻你来了,回去吧”
“那什么王子,你认识?”言如玉眸光一寒,人养的猫都认识,什么关系?
李妮儿将黑木抱起放白胪身上“你摸它的脖子它就乖乖不动,你去问一声,可是人手里还有一只跟它长一样的白猫,白猫叫白木,对的上就还给人家”
白胪抚摸黑木的毛,挺顺滑,一看就是精心饲养的宠物“不就一黑猫么,这黑不溜秋的,怎么就认出来?”
“你看它眼睛呀,蓝色的,哎,算了,告诉你好了,这是毕逻国王室的御猫,很认主的,你送去一问就对得上”
认主?是猫来找人?还是人来找人?白胪嘴角一勾“是吗,连毕逻国的王室也有认识的人,你可真是交游广阔”眼神勾着言如玉,看看,他们俩大眼瞪小眼,城门失火了都不知道!
“见过几面吧,不熟”李妮儿耸耸肩“他来找猫的,你别告诉他我在这就好”
“我傻啊,告诉他!”白胪再怼言如玉一眼“你把人看好,我去去就回”走了两步回头“不许背着我说话,有话等我回来再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把猫扔给侍卫“你去还,一只猫,凭什么还得爷亲自去”
侍卫哭丧着脸“爷还是下楼看看,人就在楼下”
“楼下?你们是猪啊,不通传就敢把人往家里领!哪里学的规矩?都不要脑袋了!”白胪声音拔高几度,要不是猫在侍卫手里,他肯定一巴掌过去,侍卫道“我们肯定不让进,可对方带着兵上门,两边一来二去就杠上了,王侍郎大人劝和,说什么两国什么来使,不好刀兵相见,人的猫跑了,听着声音寻到咱们这,就.....”
“嚷嚷什么"言如玉推桑白胪“你去应付一下,我们等你就是”
"人给看好了!"白胪又丢了个警告过去,走两步回头叮嘱李妮儿“就算楼下天塌了,你都不许下楼,听到没”
“你放心!他压根不是来找我的!”李妮儿不满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是怕她和慕沙有什么?可其实慕沙是红鸾的情人。
白胪下楼一看,好家伙,对方带了十几二十个彪形大汉,左挎刀右佩剑的,威风凛凛,和他的侍卫对峙,双方真是杠上了。
“白大人"王侍郎脸上堆着笑,脖子却缩着,哎呦一声“猫,猫找到了”
慕沙一看到黑木脸色缓和了许多,扬起的下巴略低,对白胪道了声歉“叨扰了”
“哦,原来贵客会说我大庸话”白胪一看对方是异族人模样,先放了些心。
王侍郎做介绍“二位,请容下官介绍下“他先向白胪介绍慕沙”这是毕逻的三王子,慕沙,慕沙王子喜好游历,天下被他走了一半,曾在我大庸边境逗留过,故而会一些大庸话,毕逻国国主为两国友善往来,特命慕沙王子为亲善使”又向慕沙介绍白胪“这位白大人是镇国公府上的公子”
双方都抛出友善的笑容。
黑木不知道什么两国往来,去找白木炫耀,白木闻到熟悉的气息立马不干了,两只你追我跟又顺着屋檐爬上了楼。
白胪的脸立刻跟抽了风似的,慕沙却眸光一亮,遁着一黑一白的踪迹,首逼那飞檐斗角。
楼上,白胪前脚刚走,言如玉一步步将李妮儿逼到墙边“怎么认识的?”
李妮儿鼓着腮帮,轻哼“我认识谁,又是怎么认识的,好像都是我的私事吧!王爷最近审案子审多了,好像分不清什么是公,什么是私”
言如玉磨着牙“你最好跟他不熟,否则......”
李妮儿一掌推开言如玉“就算我跟他熟那也不犯法吧,王爷再这么不讲理,我可不客气了”
“你明明知道我......”
话音未完就又听的猫叫,一黑一白两道影子飞入,围着李妮儿的双足打转,李妮儿被逗笑了“啊,果然一起来了”
见白木和黑木缠着不放,猛地想起自己荷包里可能剩肉干,一翻果然在,取了两块出来喂猫儿,嘴里叨叨“我说呢,原来是闻着这个味,你们呀,真是比狗鼻子还灵,我自己都忘了”
一想,慕沙是礼部的人陪着,刚刚正是因为有同僚来访她才提前离开刘侍郎府,她做的肉干放了几味香料,闻不出,但越嚼越香,可猫嗅觉灵敏,而且黑木和白木吃过,一闻到了肉干味一路循着,追到了此处。
“你呀,对猫都比对我好”言如玉也蹲下来,李妮儿摸猫,他摸李妮儿的头,见人不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这人笨嘴笨舌,说话不中听,可我是好心,也是真心为你,天天都担心你的安危”
“对猫好猫知道,对人好人却未必知道,更别说有些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李妮儿一阵冷言嘲讽,用手推推两只猫,道“好了,吃饱了回去吧,一会儿你家主子又着急了“
黑木和白木被推出窗,李妮儿刚松一口气,却被言如玉从身后抱住,头顶传来呼呼的热气“好妮儿,饶了我吧”
“你,你放手”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李妮儿用力踩言如玉的脚似也无用,急了,二人这般被人看见,她真得跳楼了“好,你放手”
“你说,我要亲口说不再跟我生气了”
“我不生气了”
“说不再跟我生气,赌气”
“好,不再跟你生气,赌气,可以了吧!”
“再抱一会”
“你,厚颜无耻!你……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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