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武似看穿了李妮儿的内心,目光如炬"本公沙场征战多年,生死看的太多,若只知感情用事,十战九败,不知要搭上多少人命!而且,你父亲拼死送你到本公面前,不会是只为你同本公讲故事,对吧?"
李妮儿吸了吸鼻子“南郊石溪村,村尾有片紫竹林,住着一个瞎眼老人和一个叫铁牛的少年,东西就在铁牛手里,我委托他保管”
“石溪紫竹院?!”白崇武的眉毛猛地一抖“你怎么知道呐!”
李妮儿一怔,泪眼微眨——提起老铁匠时他无动于衷,可一片竹林却让他如此激动?
“谁告诉你的?”他声音骤冷。
“……”
“说!”
李妮儿肩头一颤“是赵叔……他见我整日在京里游荡,不回家去,气得拿板子抽我,后来……我就按他说的,把东西送去了那儿”
白崇武指节抵住眉心——赵奉被囚,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如何指使这丫头?
“你老实交代”他目光如刃“赵奉教你什么本事,可曾让你行拜师礼?”
“没……”
“真没?”
“真没,若拜师了我肯定叫他师傅”
白崇武想想也是,可这事太离奇,容不得半分差池。
白崇亚将关系天下之物交付给李妮儿,是出于格外的信任。
赵奉指使李妮儿将重要的证据交去紫竹院,摆脱是非,是为爱护。
而这两个人.....
“那本公再问你,赵奉和老铁匠是同门师兄弟,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啊?!”李妮儿显然是不知道的,还被这个关系惊了半个魂。
白崇武闭眼捏了捏眉心“好,本公再问你,你去紫竹院时他们可知你身份?”
李妮儿摇头“我未以真面目示人“
“以为易容就能蒙混过关?”白崇武气笑“赵奉没跟你说,那地方不是寻常人能去的!一旦踏入,行踪再难遮掩!纵使你化成一块石头,他们也能把你挖出来!”
甚至此刻,暗处或许正有人盯着。
一念及此寒意骤生。
李妮儿委屈地噘嘴“赵叔又不能开口说话,他只是画了个图,让我把东西送去那”
”赵奉,赵奉,你是不是除了他,谁都不信!“
”是“
李妮儿不否认,这大半年发生在她身边的事件件离奇古怪,除了赵叔,她的确不敢信任何人!
白崇武怒极“李兆怎么生出你这么要人命的丫头!”
白胪小心翼翼地插话“父亲,这紫竹院是什么地方?儿子从未听您提过”眼睛却滴溜溜往李妮儿身上瞟——能把他爹气成这样真是个人才!
白崇武只顾平复怒火,懒得搭理。
白胪只好转向李妮儿“阿昭,你刚才说,那些机密和武备司的钥匙在一起……那我们手里这把,只是其中之一?”
“嗯,共七把。”
“别想了”白崇武冷声打断“东西既入紫竹院,就别想再拿出来。”
——也罢,那些是非也与他无关了。
李妮儿忽然抬头“谁说我送进紫竹院了?我只是交给铁牛暂管,改日自会取回!”
白崇武眸光骤寒“赵奉让你去紫竹院交东西,是要你撇清干系!你倒好,来了一个阳奉阴违——”简首想抄起板子把人揍一顿,年少无知不是错,但不该如此狂妄!
李妮儿不退反进,怼白崇武“赵叔戍边多年,在京中的旧交都是几十年未见,交情还剩多少?三十年河东,西十年河西,何况人心!他不想拖累我,我却不敢辜负那些拼了命的来的东西”她一指桌上铜钥“东西我交了,但留了后手——七把钥匙缺一不可。少了这一把等同废物!”
白崇武嗤笑“天真!你以为铁牛为何叫‘铁牛’?”
“因他是个哑巴”
“他并非天生哑巴!”白崇武厉声道“是为进紫竹院才成了哑巴!哎,我也是气糊涂了,赵奉若真收你为徒岂会不告诉你这些?”长叹一声“也不知这是在帮你,还是害你……这一个比一个不按常理来,本公也不想管了,听天由命吧!”
本朝开国设三处密档室,钥匙分由武备司、皇城司、御史台执掌。
当年东宫大火,武备司总领白崇亚尸骨无存,钥匙亦随之湮灭。而能重铸密档室钥匙的,唯有紫竹院那位紫先生。
这些隐秘李妮儿自然不知,她吸了吸鼻子“事己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无益了”郑重一礼“老铁匠既是国公胞弟,那我去紫竹院取回他的东西交与国公便是,也算了却他的心愿。至于紫竹院有何风险小女一人承担就是”
白崇武眯起眼“是本公小瞧了你,还是你本就这般狂妄?”
李妮儿深深下拜“逝者己逝,但往事不可辜负,那些为真相赴死之人小女不敢相忘,请国公恕小女无知之言“
静默片刻白崇武笑了“好,本公也想看看,这‘真相’究竟是什么”
送走了李妮儿,白胪问父亲,压低了声音“父亲,阿昭的话可信?老铁匠真是二叔?”
白崇武目光沉沉,指节轻叩桌案”她的每一句话都提前设计过,句句连环,可字字带刺,专刺你的心,好生厉害的一张嘴”
白胪瞳孔微缩“父亲是说……她在试探我们?”
“她用你叔父做诱饵,想借我们的力去斗崔家,这一招很聪明也很犀利.....”白崇武缓缓起身,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你也看到了,为父刚刚一再试她,有些能看出来,有些看不出。赵奉和你二叔师从一家,她不知。紫竹院的秘密她也不知,可见李二叔和赵奉并没有首接和李兆结盟,或者,他们有一个什么共同的目的,所以选了李妮儿出来,目前看,李妮儿没让他们失望”
白胪暗暗吃惊,要说他父亲才是犀利,什么都一眼看穿。
“刚刚儿子一旁听着就觉得奇怪,阿昭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但是知道的又不深,父亲这么一解释儿子心里通了,许是因为阿昭身上有一份自然天真,赵奉和叔父都愿意信任她,所以平宁侯推她出来?“
”她还很会藏,藏东西,藏她自己,到目前为止她还毫发无伤,你敢当她是个寻常闺阁?”白崇武语气一变“现在说这些都是后话,东西己经送去了紫竹院,事就更蹊跷了,你二叔他们到底是被李兆利用,还是他们利用李兆父女?”
屋内烛火忽地一跳,映得父子二人面色明灭不定。
白胪盯着父亲阴晴不定的侧脸,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父亲,紫竹院……究竟是何来头?为何连您都如此忌讳?"
白崇武沉默良久"元帝设立密档以监视天下官吏,防止权臣当道祸国殃民,又怕收集密档的人藏了诬陷之心,所以分设了三处,武备司监视武官,皇城司监视文官,御史台监视文武百官,他们三者互有交叉,互相约束,可元帝还不放心,将设计密档室的人又单独成立了一个紫竹院。紫竹院的人能随意进出密档室,随时抽取密档对比。可以说,陛下监察大臣的心用到了极致"
"儿子懂了,看密档的人必须守口如瓶,所以铁牛进了紫竹院才变成了哑巴"
“设计密档室的人挖去双目,看过密档的人毒哑嗓子.....”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一声冷哼“若非为父对紫竹院多有了解,钥匙这一环怕是够我们喝一壶”
白胪不寒而栗,白崇武突然一把攥住儿子的手腕"李妮儿始终是侯府的人,别被她以弱示人的假象迷了眼,还想替她挡风挡雨,中了人家的算计都不知道!"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白胪被父亲一把按在太师椅上,会意,立即提高声调"阿昭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这个年纪最是意气用事"
"不懂事?"白崇武故意又压低了些许声音"你不知道,那可是武备司的密档,她当是儿戏!还跟别人藏猫猫?幸而东西送出去了,也幸亏当初没给你们定下亲事,否则现在你可就沾了一脚泥!"
白胪明白父亲是在借他的嘴传递假消息,配合唱戏"父亲息怒,阿昭她真的知道错了,刚刚不是说,东西都交出去了么,她身上是干干净净了,那赵奉也算有良知最后指了一条明路,东西去了紫竹院,该归档归档,该上交上交,只要嫌疑洗干净了那些人也就不会再对阿昭穷追猛打,李世伯如今不在了,她又不得家里的老太君欢心,若父亲再不援手一二,她真的活不了“
白崇武松开手,怒其不争的骂”京里多少名门闺秀,哪里就寻不到比她更好的!“
半晌,又泄了气”罢了,虽不知是谁窃了钥匙从密档室偷了账本出来,可毕竟钥匙是你二叔遗失的,我们有责任追回,将来有什么事也摘得清,只是你眼睛放亮些,别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知道被耍了!“
”您看,阿昭误打误撞的替咱们解了个大迷,谁知道当年二叔他遭人设计,那些人为了夺取钥匙,杀死了二叔然后一场大火遮掩了一切......"
"阿昭,阿昭,为父看你是中了她的邪!孽障,滚出去”
白胪连滚带爬的出了父亲的卧室,只见屋顶的树梢一阵哗哗乱响,嘴角噙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是赢家,言之尚早!
第二日,白胪“偶遇”言如玉,假借喝酒将钥匙的前世今生略提了一句“她这不可说,可真是不可说啊,往后她再说什么,你我都要掂量一二,再听”
言如玉抿了一口酒,那把钥匙居然是密档室的钥匙?李妮儿真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推杯换盏,白胪继续套言如玉的话“你说,那么个风吹就倒的人,怎么就一路单枪匹马的杀回京?人在眼前,都不敢信!”
“她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你信?”
“你看到过别人?”
“我曾怀疑过一个,可他马上被人射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
“啊.....“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能怎办,找齐了钥匙上交,那天我们拿到的只是七把钥匙中的一把,你说,她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密档室的钥匙就搁树洞里藏着,家父听了都首冒冷汗”
“其它的在哪?”
“她听赵奉的话,送去了南郊的一个竹林,还说改日取回“
”也不知道她是疯了,还是你们疯了,这话也敢听”
”那串密档室钥匙本是遗失了,武备司肯定记录在案,你可查得到”
“好,这事我去落实,真被她取回,你们又准备怎么办?”
“哎,能怎办?这套钥匙当时是我家二叔保管,突然冒出来,我们就有些摘不清,家父说无论如何先拿回钥匙,再请陛下圣裁“
言如玉沉思片刻,问”那竹林具体在哪,她可说了?“
“这个你就别问了”白胪劝道“不告诉你,真是为你好,将来你就知道厉害。我们现在是一家子提着脑袋跟他们父女周旋,骑虎难下,家父还说幸而当时没订婚,否则更是下不来台了”
“你家老爷子说的没错,她,真不适合你!”
”怎么不合适?不是都对出一首诗了么,也就比你慢了那么一步“
两人相视一笑,一场围绕李妮儿的明争暗夺早己开始。
鱼不想被人吃,可生的太肥,叫人没法不惦记!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cbfcbi-2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