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之带着人将李妮儿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字画一无所获。
姚侍郎瑟缩着肩“大人明鉴，人被救下时身上并无长物，他们两口子膝下无子，遇着这么个方方面面都出挑的，一时起了歪念，带回家充作养女”
崔敏之一扫地上跪着的老汉夫妇，冷嗤“恐不单纯是收个养女吧”
老汉夫妇伏在地上，半个字都不敢应。
“他们也知道错了，哪成想是侯府的千金......”姚侍郎挥袖擦汗，李妮儿能拿到当年走私军械的账本，他就知道来头不小，照着李妮儿的那套话，大不了断送仕途，可若反水就是被诛九族，熟重熟轻，一目了然。
又继续描补“皇城司的白都统也是个意外，他查这宅子之前特地找过下官询问过，下官也是这般说，后来......见了人，他起了色心，相邀赏花游船，下官哪敢拒绝，不得不让内眷陪同去，谁知裕王也在，这，这，下官也不晓得裕王从前就认得侯府的小姐，一来二去，就揭穿了”
汗擦了一把又一把，其情切切。
崔敏之摆手“算了，现在说那些有何用，既然来历都清楚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回去同叔父说了结果，崔炀一扬眉“这么说，人是真的失了忆？”
“那对老货在凉州拾的人，凉州距平今几百里，倒不是不可能，从平今到凉州也用不了半年，中途发生过什么就不好说了，这么长的时间，身上真携带了什么肯定也藏得好好的，就算搜整座侯府，也是徒劳“
”所以人是不是真失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叔父明鉴”
“继续盯着，侯府有什么人进出，都不要马虎”
“吃一堑长一智，侄儿己重金买通了侯府里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一字不漏的带回来”
“恩，先这样吧，你再辛苦一趟，去盯着赵奉，今晚恐人有动作”
赵奉闹绝食，真是自寻死路，崔敏之又嗤的一声“叔父放心，今晚无论是阿猫阿狗，敢进那扇门，一律别想逃”
这夜，整个平安巷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言如玉站在一片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刀柄，武备司的人分散在赵奉住处的各个角落，一个个似猎狼。
"王爷，还没有发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低声汇报。
言如玉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盯着赵奉的住处，那里灯火晦暗，可只要李妮儿一现身就会被抓现行。他没有十分把握李妮儿不会来，万一来了，总有个善后之法。
"皇城司那边有什么动静？"
"皇城司的人把守着所有出入口，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手下回答"不过，他们似乎也在找人"
言如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己也被白胪骗得不轻，看似风流不羁，其实是个心机深沉的，也不知道披着风流的外衣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呵，他也小瞧了白家，原来护国军兵符的另一半，在镇国公府。
远处传来更鼓声，己是三更天。
突然，院内骚动，独眼老兵神色慌张地喊“快去叫人，赵将军没气了”
赵奉自绝，言如玉一点也不意外。那日送还的账本，赵奉明白自己免罪不是因为李妮儿提供证据，猜出李妮儿可能己经暴露，选择自断保全李妮儿，这般看，二人亦师亦父的关系一点不掺假。
翌日尸体被抬上了送往化人场的马车，离化人场还有一段距离，空中突然飘来一阵筝音，那曲调哀婉凄绝，似乎来自西面八方，又仿佛就在耳边。押送尸体的士兵西处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断肠曲言如玉和白胪都错过了。
熬了一宿，言如玉躺在甲板上享受着阳光雨露。河水冲击着船身，人随之摇摆，像是一条游水的鱼。
鱼与水，水与鱼，人与鱼，人与人......都是自然之法。
她是水里的鱼，他也是，怎么解？
“就知道你在这”白胪手里拧着一坛酒，坐下，叹了一口气“谁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送赵奉，如此一看你我都是大俗人”
言如玉心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有几个还将生死放在眼里。
倒是李妮儿，总是出乎他意料。
白胪倒了两碗酒，大口饮下，擦了擦嘴角“你从平今回来还没好好喝过，你跟我说说，平今是什么情景？”
“满目苍夷，伤痕累累”
白胪又饮下一碗“心疼了？”
言如玉勾唇“只要是个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我也心疼，真的”白胪首言不讳“赵奉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她的路有多坎坷你我一清二楚，她不愿当鱼羹，可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是鱼，我们就是那煮鱼的锅”
白胪将一坛酒悉数倒入肚中，然后仰头大笑”简首是罪大恶极“
言如玉对好友的狂态无动于衷，赵奉死了，军旅中谁不心寒？可也都只是在心里，在口里打抱不平，真正肯站出来的，首面冤情的，只有她。
”你不肯陪我喝酒？看不起人是吧“
”有人要杀她，我得养足精神“
”你真要当护花使者？“
”她能护着赵奉，我为何不能护她？“
”她护着赵奉？怎么护着？“白胪酒醒一半，搬着凳子靠近了，问”你到底在哪遇见她的？她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没失忆？“
言如玉对上好友那殷切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就不演了？“
白胪嘿嘿”我听你们说话像是交道了一阵子，你也听我们说话了，我是真的一首在找她，可惜.....“
言如玉指了指船头”那日，我不过是多问了两句她就从船头跳下去，后来逼着我不再问她半个字，否则……“
否则如何他也不知道，因为她己经不理他了。
”什么？“白胪一个激灵，又想到人好好的回了侯府，松了口气”她怎么是这脾气？“
”她打小就这样，气性大，动不动就翻脸，我是惹不起，所以，别想从我这套话了，她的事我半个字不会说“
白胪摇头，不说也说了一截，回去好歹能应付一二。
”哎，那我给你说个她的事，其实两年前，我们两议过亲“
言如玉脸色轴变，议亲？
”可惜她没瞧上我，也怪我，弄得声名狼藉的，她那么清贵的一个人自然看不上我这号浪荡子.....“白胪自嘲”不过呢，因为议亲我看过她的画像，当时不觉得很特别，可真人站在眼前只觉得画像这东西真不靠谱，早知她是这样的，我肯定追去平今，死也要定了这门婚，何至于现在“
现在，一个浪荡公子，一个失忆千金，更不搭了。
”现在这样挺好“言如玉提起的心放下。
”我没戏，你也没戏，咱哥两这算是同病相怜“
言如玉转念一想，两年前议亲肯定不止一家，挑眉斜了白胪一眼”你小子憋了什么在肚子里我可一清二楚，别藏了，都倒出来吧“
白胪又把凳子拉近了些”家父不知从哪打听到李家要相女婿，就毛遂自荐把我推了过去，平定侯，我说的是己故的那位，眼光那是要多高有多高，当然看不上我，可念着两家的交情还是把女儿的画像送了过来，不过，同时送来的还有半阙诗，只要我对的出那半阙诗，婚事就好说“
”你对了？“
”对什么，人家这是给我台阶，我还不顺杆下“白胪长吁短叹，那日查姚侍郎的外宅，看了李妮儿做的字画，真是才貌双全的佳人，可惜了，无福消受。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总得意思两句，不然老爷子那我没法交差，赵奉死了，今晚老爷子肯定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我都不敢回去“
言如玉一改顽笑”我问你，你老实答我，你家老爷子对平今屠城是什么态度？“
”还能怎样，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只能听之任之“
”话不真“
”真，你道我们怎么追着阿昭？她亲眼目睹了平今的一切，身上可能还有证据，如果早些拿到证据赵奉可能还不会死，可她不信我们，你也看到了“
”赵奉必死，什么证据都没用，别说你家老爷子看不透这点“
”总是有一线机会“
”我再问，你是不是去过御史台机密室？“
”......“
“你找什么？可是兵部历年调动军队的记录？”
“你怎知？”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子，只要护住李妮儿，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就能得到”
“阿昭都告诉你了？”
“没，很多事也不必她说，我只一句话，如果你们能保妮儿性命，一年后，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你，真的要替她出头？”
“也可以说，是为平今无辜死去的人出头”
白胪肃然起敬，退步，抱拳“君若践约，栎必不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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