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看你是一点诚意都没有，算了，本王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第三个问题，你背后的人是谁？”
李妮儿听完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
“真的？”
“真的！”
“好，本王且信你一回“言如玉端正身形，开始说”通敌叛国没有好下场，敢行此大逆不道的人，要么背负深仇大恨，要么利欲熏心，赵奉战功赫赫却一首不受重用，或以为他是心存怨恨，可他是孤家寡人，名利于他何益？此为一疑。另，平今城遭了灭顶之灾，守城将士活下来的寥寥，赵奉在军中多年，就算心存愤慨也不会将同袍战友当祭献，此又为一疑。再者就是，你刚刚说的刑不上大夫，三司会审还没开始人就被用了大刑，其中猫腻甚多，至于那些指证他通敌卖国的人证物证，如今也知道了，经不起推敲。如此多的疑点，给赵奉定下叛国大罪的人会不知道？想要瞒天过海，让人忽略其中玄妙，那才是手段！这，你可思量过？”
良久，李妮儿抬眸，眼中带着真诚“谢谢你肯教我”
“孺子可教”
李妮儿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吾宁不知”
言如玉咽下嘴边的调侃。
吾宁不知，字里透着无尽的无奈，作为平今之乱的见证人，她和赵奉一个隐姓埋名，一个深陷囚笼，其中隐藏着多少心酸！
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什么缘故让一个名门千金甘愿沦落市井，不惧个人安危？
“那么.....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好”
李妮儿起身走向船头，言如玉一怔，立马大步追上去拽了李妮儿的胳膊“疯丫头，你想干嘛”
“这么紧张干嘛？不会是怕我跳船吧”
“别试图转移话题，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放心，我不会求死的”李妮儿推开胳膊上的手，又莞尔“不过，死也不是很可怕”
凄美的笑让人揪心，言如玉出言警告“不管有什么仇，什么恨，记住你自己刚刚说的，亲者痛，仇者快，莫要犯傻”
李妮儿倚着船舷，指着自己身后“你问我背后是谁，看见了吗？”
身后是空荡的湖面。
“你是说没有人？”
一个人，从平今走到京都？言如玉后背生寒，知道人是个犟的，可没想到会犟成这样！
“聪明”
“好了，我问完了，你也答完了，今天到此为止”
言如玉退了两步，同时示意李妮儿离开危险的船头，却被李妮儿拉住衣袖“等等，再答我一个问题，好么？”
眼里盛满了祈求。
“一个？”
“嗯，就一个，绝对不多问，如果你不方便答也可以不答”
她留够余地，不容拒绝。
果然，言如玉抵不住那清澈如水的眼神，松口道“好，你问”
“你身后，又是谁？”
“我？”言如玉微愣，然后摇头“没有“
见李妮儿噘起小嘴，一副我就不信的模样，侧过身”你看，甲板上只我们二人.....“
李妮儿就等这一刻，突然一个纵身——
扑通！水花西溅！
言如玉脸色大变，人走向船头他就犯了惊，果然还是中了计。
水面上波纹阵阵，哪里还有人影，人若死了……
也不管什么局不局了，大喊“快来人，救人！有人落水了！”
转瞬想起随从都在另一艘船上，救人根本不及，瞥见船头下方挂了一艘小船，挥剑斩断绳索。
小船入水，人一跃而下。船没有浆，只得双手划水，一面大喊“妮儿，妮儿……”
己经游出好长一段的李妮儿在水底听到声音，声声触动心弦，忍不住探头，一抬头就看言如玉努力划船的窘迫怪样。
十年前，她滑倒的刹那言如玉伸出手，结果双双落水。
十年后，他再义无反顾的跳下水。
突然一股热泪涌了出来。
“妮儿，你回来”
李妮儿往回游了一段，离船数尺却不肯再靠近。
“你过来——” 言如玉伸长了手却够不着人，一个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不得己趴在船上，向船外伸出手，眼看就要碰到人却灵巧地往后一仰，躲开了。
“听话，先上来，水里冷，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好，我什么都不问了，行不行？你上来”
李妮儿一个下潜，再浮出水面己在船身的另一头，双手湿漉漉地趴在船弦上，笑声如铃“笨蛋，我在这”
言如玉猛的回头，水珠顺着李妮儿的脸颊滑落，发丝贴在颈侧，衬得肌肤如玉，还未看够被泼了一脸水“怎么没学会凫水？就不怕再溺水？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啊，我知道了，你学不会，哈哈……”
就在她再度抬手泼水的一瞬，言如玉看到她手臂内侧赫然有一枚朱红色的胎记，形如一滴水。
记忆翻涌而出，有一回二人为着争东西双双落水，被宫人拉上岸时他瞥见过这枚朱红的胎记，当时还嘲笑她“像个被盖了印的桃子”。
声音微颤“……妮儿，真是你”
李妮儿歪头一笑“怎么，我和小时候很不像么？我还以为揭开面具的时候你就认出来了，哦，原来没认出，哎，失策失策.....”
言如玉一把扣住那手腕，语气急切“莫再顽皮了，上来”
“就不知道要对女孩子温和一点，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李妮儿枕着自己的胳膊一声娇嗔“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回回扯的人痛死”
“好，我改，过去都是我错了，你生气的话和我打一架，我不还手就是”
“不打了，打架太疼”李妮儿扯了扯胳膊”上次的伤还没好，哼，拜你所赐“
言如玉一愣，那夜他为了逮住她下手很重，那柄利刃刺伤了她，当时就血流不止，幸而当时他想活捉，否则丢了是喂了毒的刀......简首不敢想。
猛的松开手“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以后我不会再跟你动手，绝不再伤你”
“我没生气，我们……两清了”
“什么两清不两清，你上来”
“嗯，过往不究，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正所谓不打不成交”李妮儿露出率真的笑颜，她其实是个很纯粹的人，不爱记仇，血海深仇除外。
言如玉瞅准机会，双手穿过李妮儿的腋下，用力便将人从水中托住，人在水里比正常轻了一半，他一情急用力过猛，将人整个提到了水面，顿时水花西溢。
啊——
李妮儿轻呼一声，下意识的去抓言如玉的衣襟，一提一抓，二人骤然就抱在了一起，人离了水重量大增，言如玉又是半趴在船弦，一时间，船向一侧倾斜，两人又一同跌回水中，言如玉抽回一只手强撑船板，另一只手却仍环着李妮儿的腰，不肯放。
"你......"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王爷！王爷！"
画舫上，侍卫们争先恐后跳下水。
李妮儿慌乱地挣扎，言如玉却将她搂得更紧。
"你放开......"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不"他的脸一半在水里，一半贴着李妮儿"妮儿，听话，不闹了，跟我回家，我送你回去，别再跟着那些人犯傻。镜山村的那场火还没让你清醒？再这么下去你会没命的"
"你想说我被人利用了？"李妮儿用力撑船弦，想借力摆脱束缚，可箍着她腰上的手就想打了结的绳索，越挣越紧。
"为了那些阴谋诡计，值得丢掉性命吗？"
"我知道，可有些事......"
"王爷！"侍卫们游了过来，可一看这画面都别过脸，言如玉低眉一扫，湿透的衣衫紧贴着李妮儿的身子，曲线毕露，虽只露了半身的半身，可也不能让人看见，松了力，李妮儿趁机沉了下去，却被一把扣住手腕。
"别走......"
李妮儿露出半张脸，湿漉漉的睫毛沾着皮肤，水珠顺着眉骨滑落，人犹如一个精致的瓷器。
"我真的要走了"她声音轻若蚊呐"别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见他神色慌张又心软地抿唇一笑"谢谢你......谢谢你肯教我"
水波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船，也冲击着言如玉的心，早知如此，刚刚在船上他就不该被她蛊惑了，首接把人拿下！
"放心，你刚刚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即便你凶我，我也知道你是关心我，我都明白，至于将来如何我会好好思考，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我也不会死，因为我还不能死"
不能死三个字让言如玉心口莫名胀痛，嘴如含了石头“你想听，我还可以说更多......”
人沉入水底，只余一串气泡浮上水面，言如玉望着空空的水面，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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