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恩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原上裂开的一道缝隙:“不说?现在就得死。”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矮个子海族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兽般的疯狂!它腰腹、背脊覆盖的坚韧肌肉如同波浪般剧烈蠕动、贲张!深蓝色的血管在湿滑的皮肤下虬结凸起,一股狂暴、带着深海腥咸气息的气血之力轰然爆发!它仅剩的那只巨大螯钳猛地扬起,并非攻击,而是——
哗啦!
凭空凝聚的、带着刺骨寒意的水流,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它的螯钳!水流高速旋转、压缩,发出尖锐的嘶鸣!它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不符的、诡异到极点的滑行姿态,如同贴着地面窜出的巨大毒鲉,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螯钳裹挟着高速水刃,直刺修恩的心口!这是海族压箱底的搏命天赋——【激流突刺】!
“想玩近身?”修恩站在原地,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面对这足以撕裂钢铁、冻结血肉的致命突袭,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神圣雷霆。”
四个字,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至高权威。
没有冗长的咒语,没有复杂的结印。
下一瞬!
一道纯粹到极致、蕴含着煌煌天威的炽白电光,毫无征兆地在他掌心炸裂!那不是凡俗的雷电,而是来自奥林匹斯山巅的审判之光!是神王宙斯执掌的、撕裂混沌、裁定生死的无上权柄在人间的具现!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昏暗的废墟,将一切映照得惨白一片!狂暴的电荷在空气中跳跃、嘶吼,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爆鸣!那狂暴的水刃在触及这神圣雷光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蒸发殆尽!
矮个子海族眼中最后的疯狂,被这灭世般的光芒彻底冻结,化为永恒的恐惧与绝望。
十二主神的权柄,修恩已窥其门径。
这掌心雷霆,不过是权柄初鸣,小试牛刀。
真正恐怖的是那权柄本身——触及世界本源规则的力量,那是凡人弑杀神明、点燃神火、登临绝巅的基石!
前路漫漫,神火缥缈?
修恩感受着掌心那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毁灭性能量,眼神深邃如渊。
他年轻,他拥有时间,更拥有吞噬、融合、驾驭这无上权柄的……野心与潜力。
点燃神火?那不过是必将踏上的阶梯。
何须忧虑?
“轰——咔!!”
雷光并非一闪即逝,而是化作无数道扭曲跳跃、带着神圣裁决意味的炽白锁链,在修恩指掌间嘶鸣咆哮!他那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仿佛由雷霆本身铸就,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死死扣住了矮个子海族覆盖着湿滑鳞片的脖颈!
恐怖的电流瞬间贯穿!海族坚韧的甲壳在神罚般的能量面前形同虚设,粘液被瞬间蒸腾,皮肉发出焦糊的恶臭。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扔进高压电网的鱼,疯狂地痉挛、抽搐,仅存的螯钳徒劳地在空中抓挠,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该…该死!”海族巨大的复眼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暴突,死死瞪着近在咫尺、沐浴在雷光中宛如神祇降临的修恩,“情报…情报是狗屎!你不是…不是赫斯提亚那个灶火女神的信徒吗?!!”
它的声音因电流的麻痹而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荒谬感。信奉赫斯提亚?那个象征炉灶与家庭的女神?她的神术何时能降下如此酷烈、带着纯粹毁灭意志的雷霆?!这根本是神王宙斯的领域!
情报错了!错得离谱!眼前这个人类,根本就是个行走的规则破坏者!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类能跨越神系的高墙,如此肆意地调用不同神明的伟力?这简直违背了奥林匹斯山铁铸的法则!忒不讲道理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海族的思维被恐惧和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你…还是人类吗?!”
修恩沐浴在自身召唤的雷霆之中,发梢因逸散的电荷而微微飘拂,平静的眼底映照着海族扭曲的面孔和炽白的雷光,没有一丝波澜。
“可能……”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声音在雷声的余韵中清晰无比,“因为我是天才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扣住海族脖颈的五指猛然收紧!
掌心雷光再次暴涨!不再是锁链,而是凝聚成一道纯粹到刺眼的、足以洞穿山岳的炽白雷矛!
“嘶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仿佛坚韧皮革被生生撕裂的巨响,压过了雷霆的轰鸣!
海族那引以为傲、足以硬抗深海重压的强悍身躯,在这凝聚了神罚意志的雷矛面前,脆弱得如同被烧红的餐刀切开的黄油。蓝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又在触及雷光的瞬间被汽化,升腾起一片带着焦糊腥气的血雾!
矮个子海族庞大身躯的动作,连同那极致的恐惧和疑问,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它的上半身,被狂暴的雷霆硬生生从腰腹处撕扯开来!断口处一片焦黑碳化,边缘还跳跃着细碎的电弧,隐约可见被瞬间高温烤熟的、呈现诡异颜色的内脏断面。下半身沉重的节肢轰然跪倒,砸起一片尘埃,而上半身则被修恩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手甩开,砸在盐碱地上,兀自抽搐着,复眼彻底失去了光泽。
深蓝与猩红交织的粘稠液体,在龟裂的土地上肆意蔓延,勾勒出一幅残酷而冰冷的抽象画。
修恩站在原地,周身跳跃的雷光缓缓敛去。他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污迹——高温早已将一切蒸腾干净。被神谕之鱼本源滋养、经赫斯提亚圣火千锤百炼的躯壳,流淌着远比这些深海蛮族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
天才?
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些。
懂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修炼者。
像拎着一袋湿透的、散发着浓重海腥味的垃圾,修恩提着那具残破不堪的海族躯壳,踏上了返回渔港核心区的路。饶是心志坚韧如他,此刻心底也不由掠过一丝异样的波澜。
来到这个似是而非的古希腊世界,还是头一次亲手“接触”到人类之外的智慧种族。它们的存在,它们那迥异于人类的生理构造和凶残本性,都像是一块块冰冷的拼图,强行嵌入了他的认知版图。
看来,这个被诸神注视的世界,其真实面貌远比那些模糊的传说和残缺的史诗……要狰狞得多。
他步履从容,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就这么拎着那明显属于深海猎食者的残骸,招摇过市。
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还算热闹的渔港街道,如同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修补渔网的敲打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在了修恩……以及他手中那具散发着死亡与深海气息的“东西”上。
空气凝固了。
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目击者的胸腔。渔民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急剧收缩。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鱼篓,银亮的鱼在尘土里徒劳地蹦跶;有人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身体却抖得像风中的芦苇;更有人双腿发软,瘫坐在地,腥臊味悄然弥漫——那是被吓破了胆。
然而,在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刺激感”也在悄然滋生。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微弱却顽强。一些胆大的,躲在破败的棚屋后、堆积的渔网和木桶缝隙间,只露出一双双惊疑不定、却又燃烧着探究欲的眼睛,死死追随着那道拎着怪物尸体的身影。
“天…天呐!是…是修恩大人?”一个颤抖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手里…拎着的是什么鬼东西?!”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鳞片…螯钳…蓝血…诸神在上!”一个上了年纪、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老渔民,声音嘶哑而干涩,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是…是海族!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海恶魔!”
“海族?!它们…它们不是几十年前就被纳西娅大人……”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
“它们…回来了?”疑问句里充满了绝望的肯定。
“海妖出没……”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死寂的空气中低低回旋,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又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们的心脏。
一瞬间,所有关于血色潮汐的恐怖记忆,那些被深埋在心底、只敢在噩梦中浮现的画面——被撕扯的肢体、被染成暗红的沙滩、被拖入深海的绝望哭嚎……如同沉船般轰然浮出记忆的深渊!
每一次它们的出现,都意味着一场盛宴——一场以人类血肉为祭品的、属于深海的狂欢。
那血腥的镰刀,似乎已经悬在了整个渔港脆弱的脖颈之上。
死寂的街道上,恐惧如同粘稠的潮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一个突兀的、带着少年人特有清亮与激动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您!您是修恩大人?!阿卡迪亚的英雄!!”
修恩脚步微顿,循声望去。
一个少年挤开瑟瑟发抖的人群,大步流星地冲到他面前。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五官如刀劈斧凿般硬朗深刻,麦色的皮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一头略显凌乱的棕色短发下,是一双此刻正燃烧着炽热光芒的眼睛。他穿着便于行动的粗布短衫和皮甲,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股蓬勃的锐气。
正是忒休斯。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修恩手中那具狰狞的海族残骸上,脸上的激动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嘴巴微张,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诸神在上……那…那是海妖?!”忒休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南闯北,听过无数关于深海猎食者的恐怖传说,深知它们的可怕。最底层的海妖杂兵,也绝非普通渔民能敌,往往需要青铜境的好手才能周旋。而修恩手里提着的这只……那破碎的甲壳上残留的凶戾气息,断口处流淌的粘稠蓝血,无一不在昭示着它生前的强悍!这绝非等闲货色!
修恩微微蹙眉,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眼神过于炽热的硬朗少年,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你是?”
“啊!抱歉抱歉!”忒休斯猛地回过神,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毫无阴霾、露出两排大白牙的灿烂笑容,那笑容在周围一片惨淡的恐惧中显得格外耀眼,“我叫忒休斯!一个追寻英雄足迹的旅行者!”
忒休斯?修恩心底掠过一丝微澜,这名字……有点意思。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被手中那个“伴手礼”的异常吸引了。
他垂下眼睑,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皮,目光落在海族那破布娃娃般的残躯上。这玩意儿生命力之顽强,简直令人咋舌。胳膊断了,浑身骨头不知碎了多少,内脏估计也一塌糊涂,居然还在微微抽搐,断口处的肌肉纤维甚至还在无意识地蠕动,散发出一种深海生物特有的、令人不适的活性。
“啧,命还挺硬。”修恩低声自语。这伤势搁在人类身上,十条命也早交代了。
似乎是被修恩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刺激到了,那具本该“奄奄一息”的海族残骸猛地一颤,仅存的复眼死死瞪向修恩,口器开合,发出嘶哑却充满怨毒与虚张声势的咆哮:
“卑贱的人类!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何等存在!是拉弥亚大人!高贵的、流淌着海神之血的拉弥亚大人!她更是神王宙斯宠爱的情人!你们完了!整个肮脏的渔港,都将被滔天的巨浪彻底抹去!化为海底的尘埃!你们的骨头,会成为珊瑚虫的巢穴!你们的……”
聒噪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修恩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一个拙劣的笑话。他随手将海族残骸往旁边一个闲置的、沾满鱼鳞和血迹的厚重砧板上一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哦?拉弥亚?”修恩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他慢悠悠地踱到砧板旁,弯腰,从下面抽出了一柄物事。
那是一柄专门用来处理大型海货的沉重剁骨斧。斧刃宽厚,闪烁着森冷的寒光,边缘残留着暗褐色的、不知是鱼血还是其他什么的干涸痕迹。斧柄被磨得油亮,显然使用频繁。
修恩掂量了一下斧头的分量,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这才抬眼,目光如同看待案板上待宰的鱼,轻飘飘地落在那瞬间僵住的海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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