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情报千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再次出现在门口，“有眉目了！”
毛骧精神一振：“讲！”
“眼线回报，洪武八年前后，苏州城内确实活跃着一个行踪神秘的丝绸商，名叫‘沈富’。此人口音混杂，既有松江腔调，又夹杂着吴江土音，自称是‘沈记绸庄’的掌柜，专营苏松精品丝绸，出手阔绰。但此人神出鬼没，铺面也时常更换，真正的东家背景成谜。关键的是！”情报千户压低了声音，“有老牙人回忆，大约在洪武八年末到九年初，曾多次见到沈富在织造局附近转悠，还试图通过牙人牵线，接触一些即将放免或己放免的老工匠，其中就有人提到过薛氏的名字！后来薛氏归乡不久，沈富在苏州的活动就明显减少了，据说重心转向了松江。”
“沈富…松江…接触老工匠…时间点吻合！”毛骧眼中精光爆射。这个名字，这个行踪，完美契合了王工匠的目击和薛氏被盯上的时间！
“还有！”情报千户继续道，“关于秦氏那个侄儿。我们在吴江平望镇的眼线查到，当地确有一个叫陈水根的织户，年纪、手指特征都对得上。此人手艺平平，而且手上都是做的寻常布匹。”
“沈富…薛氏…”毛骧将这些名字在脑中飞速串联。一条清晰的链条逐渐浮现：一个以松江为基地、触角伸向苏州、行事狠辣隐秘的神秘势力，正在处心积虑地网罗冰蚕银丝的织造技艺！ 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谋取暴利那么简单！能如此精准地针对掌握核心技艺的工匠及其家人，其情报能力和组织性，绝非普通商贾！
“沈记绸庄！”毛骧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查！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挖出这个‘沈记绸庄’在松江的老巢！查它的东家是谁！查它所有的货物来源和销售渠道！特别是，有没有非官方流出的、品质异常高的特殊丝织品！”
他踱步到悬挂的江南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松江府”的位置上，然后用力一划，指向旁边的“淀山湖”水域。“还有！松江水网密布，岛屿众多。查！重点排查淀山湖及其周边人迹罕至的岛屿、隐秘水坞！若有需要大量净水、且能隔绝外界窥探的工坊，那里是绝佳的选择！” 他想起了冰蚕银丝对寒山泉水的依赖。
“遵命！”情报千户领命，眼中也燃烧着猎手般的兴奋，“大人，是否要通知松江府衙协同？”
“不！”毛骧断然否决，眼神冰冷如霜，“府衙之中，难保没有他们的眼线！用我们自己的信鸽和最可靠的渠道，密令松江千户所所有暗桩，给我死死盯住‘沈记’！同时，让我们派去追查薛氏的人，一旦找到薛氏，立刻秘密控制保护起来，她的口供至关重要！另外…”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加派一组精干好手，携带我的令牌，乘快船走水路，首扑松江！我要亲自指挥收网！绝不能让这条大鱼再溜了！”
“是！”情报千户肃然应命，快步离去安排。
毛骧独自站在巨大的舆图前，松江府与淀山湖的轮廓在他眼中仿佛燃烧起来。窗外的天光己大亮，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实质的杀意。冰蚕银丝、断裂金丝、被灭口的工匠、神秘的沈富和其背后的“沈记绸庄”…所有的线索都如百川归海，汹涌地指向松江，指向那个隐藏在水网深处的秘密工坊。
“张士诚…”毛骧的指关节捏得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个尘封己久的名字被他从齿缝间挤出。在松江，有如此能量、如此野心、且对前朝念念不忘的势力，除了张士诚的余孽，还能有谁？！那个“沈记绸庄”的东家，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手，极有可能就是张士诚的子嗣或亲信！他们网罗皇家贡品技艺，秘密生产，所图绝非钱财，而是以这“冰蚕银丝”及可能掺杂其间的特殊“金丝”作为资本，或用于联络旧部，或用于收买人心，甚至可能仿制带有僭越纹饰的织物，为那早己覆灭的“大周”招魂！
“用我大明的贡品技艺，织你张家的复辟迷梦？”毛骧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好…好的很！本官倒要看看，你这藏头露尾的孽种，还能在松江的阴沟里躲多久！”
他猛地转身，深蓝色披风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备船！即刻出发，目标——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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