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云隐结界稀薄的光幕,在木屋前投下斑驳的光斑。
小白蜷在简陋的木榻上,盖着刘子云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袍。小脸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眉心那点翠玉光华黯淡如风中残烛,微弱得几近熄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青灰的阴影,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颤动,脆弱得如同初冬枝头最后一片霜叶。
昨夜那场惨烈的“血饲”,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本源神血。此刻沉眠,是身体最本能的保护与修复。
溪畔青石。
刘子云盘膝而坐。晨光勾勒出他清瘦却挺拔如孤峰的轮廓。墨发束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如水,唯有那紧抿的薄唇,和眉宇间那道深如刻痕的灰白烙印,泄露着昨夜经历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却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寒星,锐利、冰冷,沉淀着一种近乎死寂的清醒。
昨夜濒临崩溃时,小白神血灌入识海镇压枷锁的瞬间,他并非完全失去意识。在那片神魂被撕裂的剧痛与天道威压的碾压中,他清晰地“看”到了——
小白眉心那点燃烧的翠玉光华深处,流淌出的神曦并非纯粹的翠金!在那磅礴的创生之力中,竟夹杂着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暗金色与灰白色的光丝!
那是他体内失控的幽冥血焰与天道枷锁之力!
这些本该狂暴毁灭的力量,在小白不惜燃烧本源的神血包裹下,竟被强行中和、驯化,甚至……转化为一丝丝温顺的、带着奇异修复效果的暖流,汇入那翠金神曦之中!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积郁的阴霾!
女娲神血……竟能转化、融合天道枷锁与幽冥戾气?!
这绝非简单的镇压!这是……更高层面的包容与重塑!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燃起!
他摊开手掌。
掌心向上,五指微张。
心念微动。
嗡……
一缕极其微弱、却凝练纯粹的暗金色血焰,如同摇曳的烛火,自他指尖缓缓升腾而起。火焰跳跃,散发着焚灭万物的暴戾气息。
紧接着,他眉心灰白烙印微光一闪。
一道冰冷刺骨、带着至高禁锢意志的灰白气流,如同灵蛇般缠绕上那缕暗金血焰!
两股力量甫一接触,便爆发出激烈的冲突!暗金血焰疯狂灼烧灰白气流,灰白气流则如同冰链般死死缠绕、压制血焰!眼看就要再次失控!
就在此时!
刘子云眼中寒光一闪!他并未引动自身力量干预,而是猛地将左手食指送入唇间,狠狠一咬!
滴答。
一滴殷红的、带着他本命精元的鲜血,落入掌心那团激烈冲突的暗金与灰白之中!
鲜血落入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滴鲜血并未被狂暴的力量瞬间蒸发,反而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爆开一团极其微弱的、却蕴含着某种奇异调和韵律的淡金色光晕!
光晕扩散!
那原本势同水火、疯狂撕咬的暗金血焰与灰白气流,在触及这淡金光晕的刹那,竟如同被无形的梳子梳理过一般,冲突瞬间减弱!暴戾的火焰变得温顺,冰冷的锁链变得柔和!两者虽未完全融合,却不再相互湮灭,而是如同两条被驯服的溪流,在淡金光晕的包裹下,开始并行不悖地缓缓流淌!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那淡金光晕便因力量耗尽而消散,暗金与灰白再次出现分离迹象。
但这一瞬,足以让刘子云眼中爆发出足以焚穿九幽的精芒!
“果然……可行!”
他的血!融合了小白神血本源、历经数次“血饲”洗礼后,他的血液中,竟也蕴含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女娲血脉的调和与创生特性!
这特性虽远不及小白神血的万一,却如同在绝境黑暗中点亮的一豆星火!
这星火,或许……能点燃一条路!
一条利用自身之血为引,模拟小白神血“调和”之力,主动引导、融合体内那几股狂暴冲突的力量,最终……以身为炉,炼化枷锁的绝险之路!
“公子……”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白不知何时醒了,扶着门框,虚弱地站在那里。她看着刘子云掌心尚未完全散去的、那缕混杂着暗金与灰白的诡异光流,琉璃般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你……你在做什么?”她声音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那力量……太危险了……”
刘子云缓缓收拢手掌,将那缕光流掐灭。他转过身,走到小白面前。
晨光下,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小脸苍白得让人心疼。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温热的虚无之力,轻轻拂过她冰凉的脸颊,拭去她额角渗出的虚汗。
“我在找路。”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笃定,“一条……或许能真正斩断枷锁的路。”
他将自己的发现和那个疯狂的构想,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小白。
小白听着,小脸血色尽褪,嘴唇微微颤抖:“不……不行!太危险了!那是天道枷锁!是幽冥血焰!稍有不慎……”
“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万劫不复。”刘子云替她说出了后半句,目光却平静得可怕,“我知道。”
他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泪水,声音放缓了几分,却依旧斩钉截铁:
“但若不走此路,下一次枷锁反噬……你还能撑多久?”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眉心那点黯淡的翠玉光华:
“你的神血……快耗尽了。”
小白身体猛地一颤,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何尝不知?每一次“血饲”,都是在燃烧她的生命本源!三年七次,早己让她油尽灯枯!下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将他从毁灭边缘拉回来……
“可是……”她哽咽着,小手死死抓住刘子云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万一……”
“没有万一。”刘子云打断她,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掌心传来温热的、坚定的力量,“若失败,不过一死。但若成功……”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结界光幕,投向那被扭曲的、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
“便是天……也休想再锁我分毫!”
说服小白的过程艰难而漫长。
最终,在刘子云近乎冷酷的坚持和小白深入骨髓的担忧与恐惧中,一个折中的方案达成。
刘子云不会立刻尝试那疯狂的“炼枷”之法。他需要先找到一个绝对安全、且能隔绝天道窥探的地方,进行无数次小规模的、可控的尝试。同时,他需要小白在旁护法,一旦失控,立刻以神血镇压——哪怕只能延缓一瞬,也为他争取斩断力量、强行中止的机会。
而这样的地方……
刘子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结界之外。
他想起了葬龙脊,想起了那道被天道强行抹平的“墟痕”。
“那里……”他低语,“混乱的天道力场,扭曲的时空褶皱……或许……是天道之眼也难以完全覆盖的……盲区。”
更重要的是,墟痕残留的太古神魔陨落意念碎片,蕴含着超越此界认知的狂暴力量。若能引动一丝,融入他的“炼枷”之中,或许能成为打破天道枷锁平衡的……外力之锤!
风险巨大!那意念碎片同样可能引动墟痕深处残存的天道抹杀之力,或者唤醒某些沉睡的恐怖存在。
但,险中求活!
“我要再去一次葬龙脊。”刘子云看向小白,眼神不容置疑,“这次,你随我同去。”
小白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燃烧着幽冥之火的决绝,知道己无法阻止。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挺首了单薄的脊背,琉璃般的眼眸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
“好。”
她不再只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少女。
她是女娲血脉的觉醒者。
是他的……护道人!
三日后。
云隐结界无声开启一道缝隙。
两道身影悄然遁出。
刘子云依旧一身洗得发白的墨色劲装,气息沉寂如渊。小白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翠绿色短打,墨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短匕。
刘子云牵起她的手。
踏虚无痕!
空间荡开微不可察的涟漪,两人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倒影,瞬间自原地消失。沿途所有气息、痕迹、因果牵连,被虚无之力无声抹平。
目标——葬龙脊!
目标——墟痕深处!
目标——以身为炉,引墟痕之力为锤,炼天道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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