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我听说妈妈病了好几年。”苏慕尘哑着嗓子开口。
“是，整整三年。”
“你一首边工作，边照顾她，对吗？”
“是，因为治疗需要一大笔钱。”
苏慕尘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大块，为什么那么晚才认识她，如果早一点认识，是否就可以陪她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呢。
“你很爱妈妈，对吗？”
“是，我很爱她。”舒暖毫不犹豫地回答，但转瞬又说道，“可是，我伤害了她。我对她并不好。”
过后，她又喃喃自语到：“或许，我爱的只是我自己。”
“要不然我为什么会不听她的意愿，将她困在医院不让她回家呢，因为我自私，我害怕她会离开我。所以，我不顾她的想法，强迫她艰难地熬过一天又一天。”
“还有她来机场接我，我自私地害怕她病情加重，会让我对她的担忧更甚，所以我第一反应就是站在制高点批判她。”
“还有我明知道她身体不好，却自私地选择了自己的工作而离开她……”
苏慕尘上床，躺在她的身边，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阻断了她对自己毫无道理的讨伐。
舒暖每说一个字，就如往他身上扎一针，不出血但是刺骨的痛。
这些年，她一首被困在原地，困在她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找不到出口，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被那些束缚自己的枷锁折磨着。
因为无法接受母亲的离开，她把自己的过错不断地放大。
“暖暖，五年了，对吗？”
“嗯，她离开我己经五年了。”
“你对妈妈的愧疚有减少吗？”
“没有，与日俱增。”
“暖暖，你是人，不是机器啊！”苏慕尘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同时面对工作，面对生计，面对大笔医疗费，还有面对生病的母亲，你有情绪是很正常的。”
“在机场，你对妈妈下意识的指责，是因为你不想妈妈因为任何外在因素加重病情。”
“不同意妈妈出院放弃治疗，是因为你很清楚妈妈只是不想再给你增加经济上的压力。而你，咬紧牙关也要选择尽可能让妈妈有活下去的希望。”
“选择去工作，是因为妈妈当时精神状态很好，而这种情况以往也出现过很多次，加上你本身就需要工作赚钱，才能支付大笔医疗费用。”
舒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苏慕尘的手指轻轻地按压在她红肿的眼角，温柔地说道：“所以，暖暖，你不是自私，你只是太爱妈妈了。”
“妈妈想要去接你，是想让你感受到亲人接机的喜悦；妈妈想要出院，是想减轻你的负担；妈妈让你出去工作，是想让你的事业朝好的方向发展。”
“暖暖，你们是相互爱着的。这种爱不是这一刻，这一段时间才有的，是在你们相处的几十年中一首都存在的。”
“妈妈去世前那段最后的时光里，你对她说的话，做的事儿，只是你们关系长河中的一滴水。爱的证据不在于最后的告别是否完美，而在于那么多年的相处中，你们对彼此的真心付出。”
舒暖吸了吸鼻涕，不解地说道“你说这些话，是想要我消除内心的痛苦吗？”
苏慕尘摇了摇头：“痛苦是无法消除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妈妈如此爱你，她肯定原谅了你的一切，现在你要开始原谅你自己了。”
舒暖轻声呢喃：“原谅我自己？”
“对的，原谅你自己。”苏慕尘循循善诱，“替你妈妈原谅她最心爱的女儿，也替你原谅这五年来备受折磨的自己。”
舒暖的思绪很混乱，可能是哭得太累，也可能是苏慕尘的轻声安抚，她在迷糊中睡了过去。
苏慕尘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看着她由眉头紧锁，到面容恬静。
这才起身，去冰箱取了一个冰袋，用干净的毛巾包裹后，轻轻地放在她的双眼上，每次敷5分钟，休息一会儿，再重复这些动作。
结果，半夜，舒暖发高烧了。
苏慕尘照顾了她一夜，物理降温、喂药、量体温……
一首到第二天上午，舒暖才慢慢恢复体力。
刚一动，身边躺着的男人就起来，凑过身子看着她：“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舒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随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苏慕尘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倒了一杯水端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几口。
舒暖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精英模样，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布满红丝，胡子也长出来了。
“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现在怎么样，头还痛吗？”
舒暖摇摇头，记忆中，好像是有人一首在叫自己的名字，还让自己吃药，还哄自己乖一点。
原来是自己生病了。
舒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辛苦你了。”
“说什么话呢。你没事就好。”苏慕尘抓住她的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苏慕尘。”
“嗯，我在。”
“我好像见到我妈妈了。”
苏慕尘抚摸她长发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和她说话了吗？”
“没有，我其实经常梦见她，但是我不敢和她说话。”
窗外的阳光己经透过玻璃，照在地上，落下斑驳一片。室内很安静，只能听见两颗心脏还在跳动的声音。
苏慕尘只觉内心被一股苦涩浸湿，她的女孩啊，该怎么样才能让她从这巨大的悲痛中走出来呢。
“妈妈朝我笑了，她还跟我说，她爱我。”她的声音虚弱，仿佛即将被风吹散的炊烟，每一个字都显得有些模糊又遥远。
“是的，妈妈很爱你。”苏慕尘语气认真地重复了几遍。
他希望舒暖可以牢记妈妈对她的爱，用妈妈的爱来抵消她的愧疚。
“妈妈让我抛下回忆，朝前看。”
舒暖像一个迷路的孩童一般，紧紧地拽住苏慕尘，用力地靠近他，似乎在努力确认这个地方不只有她一个人。
苏慕尘沉默了一会儿，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不需要放下和妈妈的回忆，只需要学会用回忆取暖而非灼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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