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亭内,那几位身份尊贵的贵妇人聊得正欢。
秋诚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喝着早己凉透了的茶水。
他听着母亲、皇后娘娘与长公主殿下她们谈论着那些陈年旧事,从当年谁家的公子哥儿写的情诗最为肉麻,到如今哪家新出的胭脂水粉最好用,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这些在他看来枯燥无比的话题,几位平日里端庄无比的贵妇人却似乎是兴致勃勃,聊得不亦乐乎,丝毫不见疲态。
他只能强撑着精神,脸上挂着一副晚辈应有的恭敬笑容,心中却早己是呵欠连天。
就在秋诚快要坐不住,准备找个借口去外面透透气时,一位身着宫装的侍女终于如同救星一般,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她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几位贵人行了一礼,然后才对着皇后娘娘柔声说道:“娘娘,时候差不多了。宴会该开始了。”
“哎呀,你瞧瞧,光顾着说话,都快忘了正事了。”
皇后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
她站起身,周围的宫女早己示意众人安静,皇后便雍容华贵地开口道。
“诸位,”她温和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晚秋亭,“今日邀各位姐妹前来,便是想借着这沐岚山漫山的红枫,一同附庸风雅罢了。”
“今日的诗会,便以这‘枫’字为题。当然,若是不善诗词,以枫为题作画一幅也是一样的。大家便各自随意发挥吧。”
皇后宣布完,亭内便再次恢复了热闹。
只是这一次,热闹之中却又多了一丝文人雅士之间相互比拼的紧张氛围。
众人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陆宜蘅并没有立刻去构思自己的诗作。
她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走到了自己儿子秋诚的身边。
“诚儿,”她看着秋诚,柔声笑道,“可有了好句?”
秋诚闻言,连忙站起身,对着母亲拱了拱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逊:
“有母亲您这位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珠玉在前,孩儿这点拙作,又如何能称得上是好句?”
“你呀,”陆宜蘅被他这番话给逗得掩嘴轻笑,伸出纤纤玉指,没好气地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是方才和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她们恭维多了,还没转过性子不成?跟我这个做娘的还客套个什么?”
“快说,有没有好句子?”她追问道。
“......没有。”秋诚看着母亲那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睛,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咏枫之诗词本就不多。
而且,大多都是寄予了离愁别恨、家国之思的沉重情感。
今日这般欢宴的场合,吟咏那样的诗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以秋诚如今的水平,倒是也能自己作出几首来。
可无奈之前抄的几首诗都太过惊艳,如今再拿出自己的东西来,怕是会显得上不了台面,贻笑大方。
于是秋诚干脆首接摆烂。
本以为母亲听了,定然会有些失望,毕竟要秋诚出风头就是陆宜蘅原本的主意。
谁知,陆宜蘅听完,那双凤目之中竟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光芒!
“那太好了!”她脱口而出。
“啊?”秋诚疑惑地看着她。
陆宜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换上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既然没有诗句,那何不作画呢?我方才瞧见了,那边山坡之上,有几株枫树开得格外红火,景致极好。不如,你便去那儿临摹一番?”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便瞟向了那片她口中的红枫林。
那眼神之中,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
然后,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过头来看着秋诚,端庄威严的脸上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正好......你也将母亲我,给画进去。”
秋诚一愣,瞬间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这是被方才那番关于少女时代的回忆给勾起了怀旧的心思。
于是想让自己为她画一幅能将她此刻的容貌与风韵都永远定格下来的画卷,也算是圆了少女时期的主意?
秋诚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他看着自己这位,总是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国公夫人外壳之下的母亲,再一次窥见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个依旧还带着几分少女情怀的真实的“陆宜蘅”。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满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便向皇后说了一声,拿上了早己备好的绘画用具,离开了这喧嚣的晚秋亭,寻了一条僻静的山间小路,朝着那片红枫林走去。
山路之上,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没有了旁人的目光,陆宜蘅似乎也放松了下来。
她竟难得地主动与秋诚说起了自己年少时的一些趣事。
秋诚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回应几句,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与温馨。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那片枫林。
果然如陆宜蘅所说,此处的几株枫树,也不知是品种特殊,还是得了这山间灵气的滋养,那枫叶红得竟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上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醉人的光泽。
枫林之下,还有一小片平坦的空地,其上铺满了厚厚的松软落叶,像一张天然的红色地毯。
秋诚看着这如画的景致,笑着对母亲说道:“母亲,您不如便坐在这块青石之上。背后是这漫山的红枫,身前是这如茵的落叶,想来,定是极好的构图。”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的心里,却在疯狂地幻想着另一个画面。
——若是,能让母亲做出一个更具少女情态的,轻嗅枫叶的姿态。
——那该是何等唯美,何等动人的画面啊!
只可惜,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言行举止,终究还是有着诸多束缚的。
像那般充满了自然与灵动之美的姿态,怕是会被视作轻浮,是极失礼数的。
他可不敢对自己的母亲提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请求。
谁知,就在他暗自惋惜之际,身旁的陆宜蘅,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忽然开口了。
她看着秋诚,凤目之中明显带着狡黠,隐约又有一些期待。
“诚儿,”她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要是让你画两幅,你应该......能应付得过来的吧?”
秋诚一愣,还未及回答。
便见自己的母亲,竟真的如同他方才心中所想的那般,缓步走到了一株枫树之下。
她伸出纤纤玉手,从那低垂的枝头,轻轻地摘下了一片最为红艳的枫叶。
然后,她将那片枫叶优雅而又自然地凑到了自己的鼻尖。
她微微地闭上眼睛,那张总是端着威严的美丽脸庞上,竟露出了一个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充满了纯真与好奇的可爱情态!
“诚儿,”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却又带着一丝小小的娇蛮。
“你便这样给母亲画一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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