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爷爷的萨满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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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爷爷的萨满遗书

 

吞噬的风暴停歇了。

屋内残留的腐臭和怨念被黄六郎强行吞噬一空,只留下浓重的土腥和野兽膻味。它站在破碎的门洞阴影里,幽绿的竖瞳死死盯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嗬嗬”声,如同拉破的风箱。吞噬大量驳杂阴气显然让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条伤爪包裹的粘稠物质剧烈波动,边缘甚至有丝丝黑气渗出。门外那股令人心悸的庞大恶意,在黄六郎不惜自伤强行清场的威慑下,如同退潮般缓缓隐没,但残留的冰冷压迫感,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只有我粗重艰难的喘息,和角落里那只老鼠垂死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吱吱”声,撕扯着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我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左手手腕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痛着,温热的血液顺着冰冷的手臂滑下,滴落在我另一只手中紧攥的几张符纸上。符纸浸染了鲜血,那暗沉如血的光芒和扭曲的符文锁链虚影己经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仿佛汲取了生命精华后的死寂触感。身体如同被彻底掏空,左肩胛下的“冰针”诅咒、胸口契约烙印的灼痛、血脉深处命石粉末的阴寒,在刚才那场体内三股力量的狂暴冲突后,陷入了短暂的、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麻木。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像一层沉重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我。

黄六郎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怨毒和痛楚的幽绿竖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我身上。它一步一步,拖着那条明显更加沉重的跛腿,踏过满地狼藉的门板碎片,向我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沉重压迫感。

它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浓烈的腥膻和吞噬阴气后残留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小杂种……” 它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压抑的暴怒,“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引来什么鬼东西?!” 它猛地抬起那条没受伤的左爪,爪尖萦绕起混乱的土黄色光晕,似乎想一巴掌拍下来,但最终只是狠狠攥紧,尖锐的爪尖刺破了它自己的掌心,暗红的血珠渗出。

它死死盯着我手中那几张浸血的符纸,眼中的忌惮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九阴血引邪符……嘿!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也嫌老子给你挡灾挡得不够痛快?!要不是这破契约……老子恨不得现在就……”

它的诅咒戛然而止,幽绿的瞳孔猛地转向墙角那个倾倒的破瓦罐方向!

“吱……”

那声微弱的鼠类嘶鸣再次响起,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但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奇异的波动?

黄六郎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疑惑和……凝重?它不再理会我,猛地转身,几步就跨到破瓦罐旁,那条伤爪包裹的粘稠物质散发出微弱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瓦罐后的阴影。

“哼!原来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在捣鬼!” 黄六郎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古怪的探究。

我挣扎着,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目光艰难地投向墙角。

只见在破瓦罐和墙壁的缝隙里,蜷缩着一只……极其幼小的灰老鼠?只有巴掌大小,浑身灰扑扑的绒毛被血水和泥污粘成一绺一绺。它的一条后腿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它小小的额头上,靠近左耳根的位置,赫然烙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如同火焰般扭曲的印记!那印记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与周围阴气截然不同的灼热气息!

柳家的印记!

我瞳孔骤缩!昨夜院墙外老槐树上那幽冷的紫光,泥水中那颗冰冷的紫檀念珠,还有刚才鼠群那惊恐到极点的炸窝奔逃……果然是柳家!这只幼鼠,是被柳家操控的?它额头上的灼热印记……就是刚才引发鼠群暴动、干扰黄六郎的源头?它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被柳家抛弃了?还是……被刚才黄六郎吞噬阴气的风暴波及了?

黄六郎伸出那条没受伤的爪子,爪尖萦绕的土黄色光晕更加浓郁,带着一种无形的禁锢之力,缓缓探向那只瑟瑟发抖、眼中充满绝望的幼鼠。

“柳家的火印……” 黄六郎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冰冷的审视,“说!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柳云青那老狐狸想干什么?!”

幼鼠惊恐地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吱吱”哀鸣,充满了无助和哀求。它似乎想表达什么,但重伤和极致的恐惧让它根本无法传达清晰的信息。

就在黄六郎的爪子即将触碰到幼鼠的瞬间——

嗡!

我胸口心脏位置,那沉寂的契约烙印毫无征兆地再次灼烫起来!同时,被我贴身藏好的、爷爷留下的那块兽皮,隔着湿透冰冷的衣衫,也猛地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心跳般的震动感!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牵引力,从兽皮上传来,目标……赫然指向墙角那只奄奄一息的幼鼠!

这突如其来的悸动让我身体猛地一震!契约烙印的灼痛和兽皮的震动牵引,仿佛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瞬间压过了身体的麻木和剧痛!爷爷的遗言如同惊雷般在脑海炸响:“莫信仙,莫信鬼,信你心头一点血!”

心头血……心头血……刚才我的血激活了符咒……现在……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顾不上思考后果,也顾不上黄六郎那足以杀人的目光,我猛地抬起那只还在流血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墙角那只幼鼠的方向,狠狠甩了过去!

几滴滚烫的、带着我生命气息的鲜血,如同暗红的珍珠,划破冰冷的空气,精准地飞溅在那只幼鼠额头——那个灼热的柳家火焰印记之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一股微弱的、带着刺鼻焦糊味的白烟瞬间从幼鼠的额头上腾起!

“叽——!!!” 幼鼠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小小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弹跳了一下,随即下去,气息更加微弱。但它额头那个暗红色的柳家火焰印记,却在接触到我九阴之血的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颜色迅速变得黯淡、模糊!那散发出的灼热气息也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找死!!” 黄六郎暴怒的咆哮几乎同时响起!它猛地收回探向幼鼠的爪子,转而如同闪电般抓向我的脖颈!爪风凌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完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我甚至能看清它爪尖那冰冷的寒芒!

就在那利爪即将触及我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清晰的震动,猛地从我胸口的兽皮上爆发出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兽皮上那些干涸的深褐色血渍,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光芒之中,无数扭曲的古老篆文和暗红线条疯狂地蠕动、重组!

这一次,不再仅仅局限于血渍覆盖的区域!

整张兽皮都在发光!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线条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迅速变得清晰、连贯!一条条蜿蜒曲折、通向未知之地的路径在光芒中浮现!路径旁,一个个散发着或凶煞、或神秘气息的古老符号如同星辰般亮起!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兽皮的中心,那些原本毫无规律的暗红线条,此刻竟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如同某种祭坛或阵眼的图案!而在图案的核心位置,一点灰白色的、散发着微弱寒意的光点,正与我心口那命石粉末的气息遥相呼应!

爷爷的“血引路”……被我的九阴血……彻底激活了?!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黄六郎的利爪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距离我的咽喉不过一寸!它那双幽绿的竖瞳死死盯着我胸口透衣而出的暗红光芒,以及那在光芒中清晰浮现的兽皮图案,眼中的暴怒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贪婪和深深的忌惮所取代!

“萨满血引图……方老狗……你居然……”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黄六郎因兽皮异象而分神的这一刹那!

墙角那只气息奄奄的幼鼠,额头被九阴血腐蚀得黯淡模糊的柳家火焰印记,突然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扩散开来!

嗡!

这股意念波动极其微弱,却精准地撞上了黄六郎那条被粘稠物质包裹的、焦黑翻卷的伤爪!

嗤嗤嗤——!

如同冷水浇进了滚烫的油锅!黄六郎那条伤爪上包裹的、勉强维持伤口的土黄色粘稠物质,在与这股微弱意念波动接触的瞬间,竟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原本稳定的形态瞬间崩溃、瓦解!露出了下面更加狰狞可怖、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伤口!甚至能隐隐看到森白的骨头!

“嗷——!!!”

黄六郎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惨嚎!整条手臂疯狂地抽搐甩动,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重重撞在土墙上,震得整间屋子都簌簌落灰!它那双幽绿的竖瞳因为剧痛而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暴怒!

“灰……灰家的……断魂念?!小畜生!你找死!!”

它彻底暴怒了!不顾伤爪的剧痛,周身土黄色的妖气如同失控的火焰般轰然爆发!带着滔天的杀意,锁定了墙角那只己经彻底昏迷过去、生死不知的幼鼠!那条完好的左爪高高扬起,爪尖凝聚起足以撕裂钢铁的恐怖妖力!

就在这毁灭性的爪击即将落下的瞬间——

嗡!

我胸口兽皮上爆发的暗红光芒猛地一收!所有浮现的路径、符号、祭坛图案瞬间隐没!仿佛耗尽了力量。但紧接着,兽皮中心,那个灰白色的光点骤然一亮!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古老沉寂气息的寒意,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在墙角那只幼鼠的周围!

黄六郎那凝聚了恐怖妖力的一爪,狠狠抓在这层无形的寒意屏障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噗”声!如同重锤砸进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黄六郎的利爪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狂暴的妖力被那精纯古老的寒意迅速消融、冻结!爪尖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一股冰冷刺骨的反震之力顺着它的爪子猛地倒灌而回!

“呃!” 黄六郎闷哼一声,整条手臂都覆盖上了一层寒霜,妖气的爆发被强行打断,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眼中的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只昏迷的幼鼠,又猛地转向我!

“方寸!!!” 它的咆哮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充满了极致的憋屈、暴怒和一丝……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又是你!又是你这该死的九阴血!还有这破兽皮!你们方家……全都是些该死的、玩命的疯子!!”

它剧烈地喘息着,那条伤爪和覆盖寒霜的左爪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两次三番的意外和反噬,加上吞噬阴气的内伤,显然让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它死死地盯着我,又看看墙角那只被无形寒意笼罩的幼鼠,幽绿的瞳孔剧烈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怨毒取代。

“好!好得很!” 它从牙缝里挤出冰冷刺骨的声音,“护法誓约……老子认了!这破地方……老子也待够了!”

它猛地转身,拖着那条更加狼狈的跛腿和伤爪,头也不回地朝着破碎的门洞外走去,身影很快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只有它那充满了无尽恨意和憋闷的嘶吼,如同诅咒般远远传来:

“小崽子!带着你的鬼符和那只柳家的死老鼠!还有你爷爷留下的催命图!滚去立你的空堂口!老子等着看你怎么被万鬼啃成渣!等着看你怎么在通仙路上摔得粉身碎骨!等着给你……收尸!”

声音渐渐消失在风中。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我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左手手腕的伤口还在流血,浸染着符纸。胸口兽皮的悸动己经平息,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冰冷感。墙角那只幼鼠被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寒霜笼罩着,气息微弱,生死未卜。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席卷而来。我挣扎着,目光落在土炕上那两具被粗布覆盖的冰冷躯体上。

爹……娘……儿子……要走了。

黄六郎的话像冰锥扎在心上。立空堂口……通仙路……爷爷的催命图……

生路?还是通往更惨烈死亡的捷径?

我颤抖着伸出手,摸向怀中那块冰冷粗糙的兽皮。指尖触碰到兽皮边缘,一个硬硬的、被兽皮包裹着的、棱角分明的东西。

那是什么?爷爷留下的……除了兽皮地图,还有别的东西?

我艰难地将它从兽皮包裹中抽了出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呈现出一种深沉骨白色、边缘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兽骨?形状并不规则,像是某种大型动物肩胛骨的一部分。骨片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密、如同蝌蚪般扭曲游动的暗红色符文,密密麻麻,透着一股古老而蛮荒的气息。

这是……卦?爷爷遗书里提到的“兽骨卦”?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骨片冰冷表面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从骨片中传来!仿佛沉睡的魂灵被唤醒!骨片上那些暗红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微光,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它们不再只是刻痕,仿佛变成了无数条细小的、在骨片上游动的血蛇!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土腥、草药和古老祭祀气息的奇异味道,从骨片中散发出来。同时,一种冰冷、沉重、仿佛能窥探命运丝线的奇异感觉,顺着指尖的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我的身体,与胸口的契约烙印、血脉深处的命石寒意、肩胛下的诅咒冰针隐隐呼应、共鸣!

爷爷……这就是你留下的……占卜凶吉的萨满法器?

我死死攥紧了这块冰冷沉重的骨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再次投向土炕上爹娘的遗体,又扫过墙角那只被寒霜笼罩的柳家幼鼠,最后落在自己流血的手腕上。

九阴之体……心头一点血……

空堂焚香……九死一生……

一股混合着绝望、不甘、以及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戾,如同冰冷的火焰,在眼底缓缓燃起。

好!那就……占上一卦!看看这绝路之上,是否真有一线……血染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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