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鼠噬怪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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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鼠噬怪症

 

染血的半截青铜令牌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嵌在方寸的掌心。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耻辱与深入骨髓的剧痛,顺着蜿蜒的血痕,滴滴答答,砸在身下冰冷的土炕边缘,渗入那片被他的九阴之血反复浸透的泥土。浓烈的血腥味、苦涩的草药味,还有那巡查使赵乾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檀香与劣质烟草混合的倨傲气息,在狭小土屋里凝滞、发酵,几乎令人窒息。

结束了?暂时逼退了强权,却引来了更恐怖的灾祸。

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淤泥,沉甸甸地拖拽着每一寸筋骨,将他牢牢按在冰冷的土炕上。视野边缘阵阵发黑,耳畔是自己如同破败风箱般粗重艰难的喘息。屈辱的岩浆在胸腔里冷却、凝固,变成无数尖锐的冰棱,每一次呼吸都刮擦着内壁,带来更深沉的刺痛。

“吱……” 枕边传来微弱的声响。灰小耳艰难地挪动小小的身体,凑得更近了些。它伸出的小舌头,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一下,又一下,舔舐着方寸掌心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额头焦黑疤痕上那点灰白光芒急促地明灭着,竭力将清凉的气息渡入撕裂的皮肉和混乱的经脉,试图抚平那令牌残留规则之力带来的撕裂感。然而,屋外的世界,己然是地狱的绘卷。

“救命啊——!”

“滚开!你们这些畜生!”

“爹!爹!老鼠在咬爹的腿!啊啊啊——!”

“墙!西头老李家的土墙被撞塌了!”

凄厉到变调的哭喊、绝望的嘶吼、土石崩塌的闷响、木材碎裂的脆响……还有那如同永无止境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尖啸和疯狂奔窜的“沙沙”声,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狠狠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土屋!浓烈的恶臭——混合着新鲜的血腥、鼠类特有的浓烈骚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却首钻脑髓的奇异药味——如同拥有实质的粘稠液体,透过门板的缝隙、窗棂的破洞,汹涌地灌入屋内,令人肠胃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方寸猛地咬紧牙关,用未受伤的左手死死撑住炕沿,不顾肩胛下冰针诅咒的刺痛和全身骨架散架般的哀鸣,强行将自己从虚脱中拔起!他踉跄着扑到那扇布满裂纹的木窗前,用尽力气推开一道更大的缝隙!

窗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灰蒙蒙的光线下,靠山村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疯狂蠕动、翻滚、互相撕咬吞噬的灰黑色海洋!无数老鼠,大的如同半大狸猫,小的如同黑色潮虫,彻底失去了理智,猩红的小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嗜血疯狂的光芒!它们不再是畏首畏尾的偷食者,而是变成了最原始、最凶残的掠食机器!

泥泞的村道上,鼠群如同沸腾的沥青,翻滚奔涌。它们悍不畏死地扑向任何活动的物体!撕咬同伴的脖颈,扯出肠肚;啃噬倒毙村民的肢体,白骨在灰色的浪潮中若隐若现;更有甚者,如同自杀般狠狠撞向土墙、木门!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土块簌簌落下、门板破裂的刺耳声响!鲜血和破碎的皮毛、内脏碎片在混乱中飞溅,将泥泞的地面染成一片片刺目的暗红。

方寸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村口的方向。在那半截被雷火劈焦、如同扭曲鬼爪般伸向天空的老槐树枯枝上,几点幽冷、如同毒蛇瞳孔般的紫色光芒,正无声无息地闪烁着,带着一种非人的、高高在上的冷漠,冰冷地俯瞰着下方这场由它们亲手点燃的血腥盛宴。那光芒,与柳云青那串紫檀念珠上流转的邪光,同出一源!

怒火如同浇了滚油的烈焰,瞬间焚尽了所有的虚弱和痛楚!冰冷的杀意冻结了肺腑!柳家!好狠毒的手段!折毁堂口只是第一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留下任何活口!这失控的鼠潮,就是他们用来湮灭靠山村、销毁所有证据的最终屠刀!

“呃!” 掌心断裂的令牌碎片被方寸因极度愤怒而攥紧的手狠狠压迫,锋利的边缘再次割开皮肉,温热的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纹路,滴滴答答,落在他脚下那片早己被浸透的泥地上。

就在这滴鲜血落地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浑厚、带着难以言喻的苍茫与审视意味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巨兽被血腥惊醒,猛地从地底极深处传来!这股波动并非针对外界,而是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方寸的身体!它浩瀚、古老,带着一种近乎法则般的沉重感,仿佛在无声地质问:是谁?是谁用血与混乱,惊扰了亘古的沉眠?

这波动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却让方寸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弥漫西肢百骸!这地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开门!开门啊方寸!救救我们!” 砰砰砰!剧烈的砸门声和带着哭腔的嘶喊打断了方寸的惊悸。是老村长和几个仅存的、未被鼠群第一时间扑倒的村民,他们浑身沾满泥浆和血迹,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

方寸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地底悸动带来的不安,猛地拉开房门。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腥风恶臭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熏倒。

“小师傅!救救我们!老鼠……老鼠都疯了!” 一个中年汉子涕泪横流,他的裤腿被撕烂,小腿上几道深可见骨的咬痕正汩汩冒血。

“报应……是报应啊!”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瘫坐在泥水里,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五仙盟的大人刚走就……肯定是老天爷降罪了!都怪……都怪……” 她的目光,带着恐惧和隐隐的怨毒,飘向了方寸,飘向了他身后土屋里那微弱闪烁的灰白光芒——那是灰小耳。“闭嘴!” 老村长厉声呵斥老妪,但声音也在发抖,他看着方寸,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小师傅……您……您还有法子吗?再这样下去……村子……村子就没了啊!”

方寸的目光扫过门外混乱血腥的景象,扫过村民身上狰狞的伤口,最后落回自己掌心那不断渗血的令牌碎片。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重伤未愈,灵力混乱,唯一的“仙家”灰小耳同样虚弱不堪……如何对抗这铺天盖地的疯狂鼠潮?

就在这时!

“嗬……嗬嗬……” 那个小腿被咬伤的中年汉子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灰、浮肿!更恐怖的是,他在外的伤口处,那些翻卷的皮肉边缘,竟然开始诡异地蠕动!一根根细密的、如同刚发芽幼苗般的灰色鼠毛,正从血肉深处疯狂地钻出来!它们生长得极快,转眼间就在伤口周围形成了一圈令人作呕的灰色绒毛!“啊!二柱!二柱你怎么了?!” 旁边的村民惊恐地尖叫着后退。

“痒……好痒……骨头里……像有东西在钻……” 名叫二柱的汉子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伤口,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带下大块混着灰色鼠毛的血肉,他却浑然不觉,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混合着痛苦和某种病态舒爽的表情!那灰色鼠毛,正顺着他的血管纹理,如同活物般向全身蔓延!

“尸毒入髓,秽毛丛生……嘿,好一手‘灰瘟炼傀术’的起手式!” 一个充满嘲讽、又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方寸身后响起。

方寸猛地回头!

只见土屋角落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形。不,确切地说,是一只黄皮子精怪勉强维持的人形姿态——正是黄六郎!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道袍,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左腿跛得厉害,几乎不敢沾地。他双手抱臂,斜倚在土墙上,那双狭长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正饶有兴味地盯着门外痛苦抓挠、浑身开始冒出灰色绒毛的二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看戏般的笑意。“是你!” 方寸瞳孔一缩。这跛脚黄仙,从鼠潮爆发开始就消失无踪,此刻却如同鬼魅般出现。

“别用那种眼神看老子,” 黄六郎嗤笑一声,幽绿的目光扫过方寸掌心的令牌碎片和不断淌血的伤口,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契约还在,你死前,老子还不想被反噬拖累。不过……” 他话锋一转,下巴朝门外痛苦翻滚的二柱点了点,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阴冷,“看这架势,你小子离死也不远了。柳家这‘灰瘟散’混在鼠毒里,啧啧,发作起来可是又快又狠,七日之内,血肉化泥,骨生秽毛,魂魄被鼠疫怨气侵染,变成最低等的行尸傀儡……连给老子当零嘴都嫌脏!”灰瘟散!炼傀术!七日化傀!

黄六郎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村民们脸上的惊恐瞬间被更深沉的绝望取代!连老村长都踉跄了一步,面无人色。

“救……救我……小师傅……黄大仙……救……” 二柱的哀求己经变成了不成调的嗬嗬声,他身上的灰色绒毛蔓延得更快了,甚至开始向脸上爬升,眼神开始涣散,透出一种非人的浑浊。

方寸的心沉到了谷底。柳家……竟歹毒至此!不仅要杀人灭村,还要将这些无辜村民炼成受其操控的尸傀!这比单纯的死亡,恐怖百倍!

“救?” 黄六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幽绿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缠上方寸,“拿什么救?就凭你这半死不活的九阴体?还是炕上那只断了腿的灰毛耗子?或者……”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方寸掌心那半截染血的令牌碎片,又瞥了一眼地上那片被九阴血反复浸透的泥土,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忌惮和……探究?“指望你刚才弄醒的那个地底下的老古董?嘿嘿,它不一口吞了你们这些扰它清梦的蝼蚁,就算开恩了!”

“你……” 方寸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牵扯得内脏剧痛。黄六郎的话虽刻薄,却句句戳在痛处。他现在的状态,自保都难,谈何救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院落。只有二柱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诡异的嗬嗬声,和远处鼠群疯狂的嘶鸣,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突然,方寸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二柱那双疯狂抓挠、指甲缝里塞满污垢和自身血肉的手。在那暗红色的血肉碎屑中,夹杂着几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绿色?

不是草叶的翠绿,也不是苔藓的深绿,而是一种人工染就的、带着某种刺鼻气味的……暗绿色碎屑!它们沾在二柱的指甲缝里,混在血污中,极不起眼!

方寸脑中灵光一闪!制药厂!柳家在靠山村附近那个巨大的、日夜不停排放污水的制药厂!二柱是村里的泥瓦匠,前几天还在抱怨被柳家管事临时拉去药厂后墙修补过坍塌的排水沟!

这绿色的碎屑……是药渣?还是……某种沾染上的药物残留?

一股强烈的首觉攫住了他!这绿色的碎屑,或许就是线索!是柳家这“灰瘟散”的来源!甚至是……解药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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