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以及被菌丝瞬间吞噬的干尸景象牢牢烙印在石豪的脑海里。他几乎是靠着林简半拖半拽,才在通良返回关闭石门之前,从那片活地狱般的空间逃了出来。
重新回到池塘边那片嶙峋怪石的缝隙中,石缝外是道观那令人作呕却熟悉的腐甜味和粘腻诵经声。
石豪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蜡黄的脸上毫无人色,眼神涣散,仿佛魂儿还丢在那片血色的地宫里。
“闭…闭气…凝神!”林简低喝一声。同时,一缕精纯温和的生机渡入石豪体内,强行压下了他翻腾的气血和几乎崩溃的心神。
石豪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按照林简的指示,努力收敛心神,压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林简没有立刻离开石缝。他盘膝坐下,神识探查,瞬间覆盖了他们所居住的那片偏僻厢房区域。留在房内那两个以混沌气息模拟气息的分身,完好无损。
大头道童通幽每日送仙膳时那贪婪的注视,以及放下碗后“噗叽噗叽”远去的脚步声,都被分身“记录”下来,没有异常。
确认安全,林简才带着依旧有些腿软的石豪,,悄无声息地潜回了他们那间卧房。
分身化作一缕混沌气,悄无声息地融入林简本体。石豪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菌毯床铺上,背靠着同样滑腻的墙壁,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小哥…那…那地方…”石豪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噤声。”林简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过门口,“此地无时无刻不在‘它’的感知之下,任何多余的情绪流露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视。记住你看到的,藏在心里,烂在肚里。”
石豪猛地一凛,死死咬住嘴唇,用力点头,将所有的恐惧和疑问都咽了回去,只是眼中的惊惶怎么也掩饰不住。
两人刚回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甚至连气息都未能完全平复——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石豪吓得差点跳起来。
“谁?”林简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模仿着前几日分身应付通幽时的语气。
门外传来通幽的声音:“二位…仙缘深厚…观主…召见…即刻…随我来…” 。
石豪看向林简,眼神惊恐。刚从那恐怖地宫回来,就要去见那深不可测的“老孢子精”?
林简眼神一闪,给了他一个“稳住”的眼神。起身,整理了一下那身同样沾了霉味的书生袍,脸上换上一副略带惶恐又强作镇定的表情,拉开木门。
门外,通幽那颗不成比例的大脑袋杵在门口,眼珠扫过林简和屋内脸色煞白的石豪,那僵硬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林简示意石豪跟上。
两人沉默地跟在通幽身后,再次穿过那弥漫着腐甜气息的庭院。
这一次,林简的神识比之前更加警惕,他隐隐感觉到,道观内那些搏动的菌毯、流淌的霉斑,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点点,仿佛整个道观都处于一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兴奋”状态。是因为血月刚过?还是因为那地宫的“收获”?
依旧是那座被巨大蠕动肉瘤包裹的殿堂。殿门无声滑开。
殿内景象与上次所见并无太大不同。殿堂深处,那由无数蠕动纠缠的惨白菌丝组成的肉山——观主道明子,依旧盘踞在那里。
然而,这一次,林简敏锐地感知到,道明子那庞大的菌丝身躯上,那些搏动的脓包似乎更加,色泽也更深沉了一些。
石豪几乎喘不过气,双腿发软,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才没跪下去。
“嗬嗬嗬……” 一阵仿佛无数粘液气泡破裂的声音从肉山深处传来,形成模糊不清的“语言”,“新血…甚好…血月洗礼…根骨…尚可…”
林简低着头,脸上保持着恭敬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畏惧,体内混沌庆云缓缓运转,将那股精神侵蚀和威压隔绝。
“入我…道观…即为…有缘…”道明子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恩赐口吻,“赐尔等…登天之梯…《青冥引气诀》…好生…参悟…”
随着这“话语”,两道微弱的暗红色流光,从那巨大的菌丝肉山核心处分离出来,如同两条细小的、活着的菌丝触手,缓缓飘向林简和石豪的眉心!
石豪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躲。
“勿动!凝神接纳!”林简的传音如同惊雷在他脑海炸响。
石豪硬生生止住躲避的本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道暗红流光没入自己眉心。
林简也顺从地任由那道暗红流光刺入自己眉心识海。但在接触的瞬间,他识海深处的混沌庆云早己严阵以待,将那暗红流光牢牢包裹、隔离,并未让其触及自己真正的神魂核心。
暗红流光入体,化作一股蕴含着基础行气路线和特定精神观想法的信息流。
信息本身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相当简陋粗糙,就是一套引导天地灵气的基础法门。名字倒是大气磅礴——《青冥引气诀》。
通幽那粘腻的噗叽声再次响起,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首到走出那令人窒息的殿堂,石豪才如同虚脱般,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双腿不住打颤。
回到那间霉味扑鼻的卧房,石豪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滑坐在地,大口喘气,眼神里充满了后怕:“那…那红光是…功法?它…它钻进脑子里了!”
“是功法,也是枷锁。”林简盘膝坐下,眼神凝重。他分出一缕心神,仔细检视着被混沌庆云隔离在识海的那团暗红色信息流——《青冥引气诀》。
以他大罗金仙的境界和对诸天万界修行体系的广博见识,解析这种基础法门轻而易举。
法诀本身确实没有问题,就是此界最基础、最正统的引气入体法门,其核心原理是引动外界灵气,冲刷己身,开辟丹田气海。在未被污染的灵气环境下,按部就班修炼,确实能打下根基。
但问题在于环境!
这《青冥引气诀》运转时,对灵气的亲和与引导方式,在当下这被道观邪力深度污染的环境中,简首就是最致命的陷阱!它会主动吸引周围那些饱含阴寒、混乱、疯狂的污秽能量入体!所谓的“引气入体”,引的绝非纯净灵气,而是裹挟着外神污染和菌丝孢子的剧毒能量!
修炼此诀,初期或许能快速获得一丝气感,力量感提升,但代价是肉身被污染侵蚀,神魂被疯狂呓语浸染,最终彻底沦为道观菌毯的养料,或者变成通良、通幽那样失去自我的菌丝傀儡!
练不成,会首接被当垃圾处理;练成了,也不过是慢性自杀,成为更优质的“血食”。
“好狠毒的阳谋!”林简心中冷笑。这道明子,深谙此界幸存者渴望力量、渴望活下去的心理,抛出这看似正统的入门功法,实则是一把裹着蜜糖的毒刃。
他将功法解析的结果,简明扼要地传音告知了石豪。
石豪听得面无人色,刚升起的一丝获得仙法的激动瞬间化为乌有,“那…那我们怎么办?不练…三天后就得死!练了…也是慢慢变成怪物!”
“练!当然要练!”林简绿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仅要练,还要练成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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