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惊雷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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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惊雷再临

 

官舍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李云靠坐在床头,肩头厚重的药布下,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筋骨深处撕裂般的钝痛。冷汗浸湿了鬓角,但他只是微微蹙眉,墨绿色的眼睛盯着窗外。夕阳的金辉落在院中那片深褐色的泥印上——昨日血战的残痕。

“根…真稳住了?”他声音嘶哑,问守在床边的老张头。

老张头枯瘦的手激动地比划:“稳!真稳住了!疤脸他们轮班盯着水沟,肥土培得严严实实!那几棵露过根的祖宗藤,蔫须子硬挺了,没再往下瘪!其他藤叶子都支棱着,绿得晃眼!日头一晒,看着就攒劲儿!”

李云紧绷的心弦稍松。这朴实的生机,比任何良药都熨帖他残破的躯壳。他尝试抬了抬右手,剧痛伴着虚脱猛地袭来,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渗出。

“您可千万别再动了!”老张头急得声音发颤,“周太医说了,再折腾,这肩膀…真就…”

话音未落,官舍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带着尘土和威压的气息瞬间涌入!

户部侍郎杨靖,再次站在门口。绯红的麒麟补服在夕阳余晖下刺眼夺目。他脸上没了上次的凝重威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阴郁!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刺向床上的李云。

“李总管事,”杨靖的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本官…刚从通政司回来。”

他缓步走进,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张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佝偻的背绷紧了。

“钦天监监副宋文清,”杨靖的目光死死钉在李云脸上,一字一顿,“回京当日,便以八百里加急,向陛下呈递了‘天象示警’密奏!”

李云的心猛地一沉。墨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终于来了!

“奏称,”杨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皇庄所谓‘祥瑞之花’,色泽妖异,非紫非粉,竟有惨白之色!花开过速,不合西时!此乃‘亢龙有悔’之凶兆!主…‘地气紊乱’,‘人臣僭越’,‘国本动摇’!”

“人臣僭越”!“国本动摇”!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死寂的空气里!老张头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了衣角。

杨靖死死盯着李云,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宋监副更言,总管事李云,恃‘祥瑞’自重,独霸皇庄,藐视天意,竟敢以‘毁瑞’、‘当诛’之言,公然威胁朝廷命官!其行…狂悖!其心…叵测!”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通州刑部大狱!三名仓大使‘畏罪自尽’,留下血书!言皇庄新粮账目,有‘惊天巨壑’!所涉钱粮,足以养军!李总管事,你这‘祥瑞’,到底是天佑大明的吉兆,还是…某些人培植党羽、图谋不轨的幌子?!”

血书!惊天巨壑!图谋不轨!

一顶顶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罪名,如同冰雹般狠狠砸下!

“污蔑!这是污蔑!”老张头再也忍不住,枯瘦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嘶声喊道,“总管事为了这新粮,命都快搭进去了!他们…他们这是要绝我们的路啊!”

“闭嘴!”杨靖厉声呵斥,冰冷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老张头,依旧死死钉在李云脸上,“本官要听李总管事…亲口说!”

官舍内死一般寂静。只有老张头粗重的喘息和李云压抑的呼吸声。

李云缓缓抬起头。左肩的剧痛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极致的恶意点燃,化作支撑意志燃烧的薪柴!他墨绿色的瞳孔迎着杨靖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深不见底,平静得近乎诡异。

“宋监副观天象…观得真准。”李云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异常清晰,字字如冰珠砸落,“花开妖异…地气紊乱…确实不假。”

杨靖眉头猛地一挑,显然没料到李云竟会“认”下这天象!

“然,”李云话锋陡转,如同冰河乍裂,“地气为何紊乱?花开为何妖异?”他艰难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指向窗外,“杨大人来时,可曾看过皇庄的土地?看过那些被暴雨冲刷出的沟壑?看过那些被硬生生掏空、根须暴露的薯藤?!”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穿透力:“皇庄新垦之地,本就贫瘠!王德禄数年盘剥,地力早己掏空!今春开荒,庄户们勒紧裤腰带,日夜不休,才勉强播下这点种子!然,黑甲军肆虐,粮道断绝,庄户饿着肚子在田里熬!更有魑魅魍魉,投毒于肥,欲绝其根!昨夜…更有利刃加身,欲夺我命!”

他目光如刀,刺向杨靖:“敢问杨大人!如此血泪浇灌、刀兵相逼、鬼蜮环伺之地,长出的苗,开出的花,如何能不‘妖异’?!如何能不‘地气紊乱’?!这‘凶兆’,究竟是老天示警,还是…人祸所致?!”

字字如锤,砸在杨靖心头!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至于‘僭越’、‘图谋不轨’…”李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臣,李云!一介戴罪之身,蒙陛下不弃,授此皇庄总管事之职!自问行事,上,不负君恩;下,无愧黎庶!所行所为,无非开荒、育苗、运粮、活命!何来‘党羽’?何来‘巨壑’?通州仓吏血书所指,不过王德禄旧账!此账…户部算吏与沈大人正在清查!是非曲首,账册为证!若有人欲以莫须有之罪,构陷忠良,断我大明军需之源…”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官舍:

“臣!李云!愿以此残躯,血溅五步!叩阙鸣冤!请陛下…亲断!”

“血溅五步”!“叩阙鸣冤”!

这己不是辩解,而是最惨烈、最决绝的反击宣言!

杨靖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他指着李云,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李云!你…你敢威胁本官?!威胁朝廷?!”

“下官不敢!”李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墨绿色的瞳孔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下官只知!前线将士在饿着肚子流血!皇庄上下千余口在看着薯藤活命!这新垦之地,是陛下亲赐的‘祥瑞’!是万千生民的希望!谁想断它…谁就是断我大明的国本!就是陛下…和天下苍生…之敌!”

“你…你…”杨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李云那番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脸上,更烫在他身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心上!

就在这时!

“报——!”一声凄厉的、带着马蹄声的嘶吼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官舍内剑拔弩张的死寂!

一名风尘仆仆、背插赤色令旗的驿卒,如同血葫芦般从马上滚落,连滚爬爬地冲进官舍!他脸上沾满泥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急报!八百里加急!燕逆朱棣…亲率大军…突破涿州防线!前锋黑甲铁骑…距通州…不足百里!京师…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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