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月至今还记得转学第一天踩碎的光斑。
梧桐树影在教室玻璃窗上摇晃，九月的风裹着粉笔灰钻进校服领口，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沁出薄汗。
“这是江眠月同学，从南城一中转来的，江眠月同学，你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的发言让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她的身上。
“我叫江眠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希望能够与大家好好相处。”
说完她低着头往座位挪，帆布鞋尖突然撞到桌腿，前排男生转身时带起薄荷香，练习册哗啦啦翻飞如白鸽。
“当心。”清冷的声线擦过耳畔，季星遥单手扶住她差点跌倒的胳膊。
少年袖口卷到手肘，冷白小臂上浮着淡青血管，左手还捏着半截没来得及收起的2B铅笔。
江眠月瞥见他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坐标系里蜿蜒的曲线像某种神秘的密码。
她仓皇道谢，却听见少年带着笑意的低语：“南城来的学霸，怎么连平面向量都画不稳？”
江眠月猛地抬头，正撞进他琥珀色的瞳孔。
那双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琉璃，倒映着她通红的耳尖和慌乱的眼神。
月考成绩张贴那天，江眠月站在公告栏前数自己的名字。
年级第二十位，被红笔勾勒的“189”在理科综合栏里刺目地蜷缩。
头顶忽然响起带笑的调侃：“物理考得不错，牛顿该给你颁特别贡献奖。”
她猛地回头，季星遥正倚着墙翻看数学竞赛题集，阳光穿过他指缝在奖状上投下菱形光斑。
全市数学、物理、化学竞赛一等奖的奖状并排陈列，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金色铠甲。
而他英语卷面上触目惊心的“97”分，此刻正无辜地躺在她脚边。
“季同学英语也考得很好？”江眠月弯腰捡起卷子，话出口才惊觉失礼。
少年却挑眉，把英语答题卡拍在她桌上：“不及格的学霸，要不要打个赌？”
高三在即，班主任让江眠月和季星遥组成学习小组，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那天傍晚，江眠月抱着书包挪到季星遥旁边时，夕阳正把他的侧脸镀成蜜色。他推来本《高考英语3500词》，扉页夹着张便签，钢笔字力透纸背：“每天二十个单词，错一个多做五道物理题。”
晚自习的灯光在少年发顶凝成光晕，江眠月偷偷瞄他解题的侧影。
季星遥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握笔的指节修长，在草稿纸上演算时像在弹奏某种无声的乐章。
她忽然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说的“能量守恒”，此刻他周身跃动的光子，是否正通过某种神秘交换，落进她空白的笔记本里？
课间休息时，江眠月总能在课桌里发现新出现的练习册。
有时是夹着物理竞赛真题的英语阅读理解，有时是化学方程式旁画着Q版小人的数学题集。
她曾撞见季星遥在午休时往她抽屉里塞东西，少年耳尖泛红，却故作镇定地说：“班主任让我监督你刷题。”
江眠月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撞见季星遥。他正踮脚往她课桌里放《力学入门漫画图解》，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受力分析画成这样，牛顿不会原谅你。”他忽然开口，吓得江眠月差点碰倒实验器材。
季星遥伸手扶住烧杯，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像被电流击中。
他迅速收回手，却把漫画书推进她怀里：“下周月考，物理大题再漏步骤……”
后半句消散在夜风里，江眠月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忽然发现少年校服第二颗纽扣上，用黑线绣着个小小的“J”——和她书包挂件上歪歪扭扭的“J”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江眠月破天荒没画漫画。她翻开季星遥送的物理书，发现每道例题旁都贴着便签，有时是受力分析图，有时是化学方程式，偶尔混着几句用红笔写的批注：“主角发型不符合空气动力学”“这颗眼泪会改变物体运动轨迹”。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她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公式定理，突然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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